武睿目光沉沉,似有尖刀,朝这方投来一眼,便登时拔步而去,拂袖间连同案上瓷器均摔落在地。
安逸一时尴尬,见卓古今持酒杯站在眼前,这便徐徐起身。
“为易贤弟和裴兄满上!”卓古今吩咐着,而清澈的酒渐渐聚满在青玉樽中,在午间的日光下尤为炫目。
“裴兄,上次我去幽州还未来得及拜访伯父大人,下次若有机会,可必是要你带我前去不可。”卓古今举起酒樽,冲着裴邵,连连道。
裴邵神情淡淡的,如今见那酒樽,又瞥过卓古今高人一等的一贯神态。
一丝淡笑显现在他英俊的脸上,只见他伸手拿起那酒樽,只一句“恭敬不如从命”,便登时饮下,随即将空酒樽示与众人,而后谈笑如故,不见任何多余情绪。
“卓兄,我当真不胜酒力。这一杯,我……”安逸话未说完,只听得卓古今道,“贤弟刚饮了大司徒的酒,若不饮我这一杯青梅酒,便是瞧不起我卓古今了。”
他嘴角的笑不甚正常,但眼中灼然,甚有咄咄『逼』人之感。
“我替逊之喝了。”是董知新的声音,他自一旁走过来,容『色』朗润,仿佛全无烦心之事。
“董兄,你姑母董昭仪在宫中也不甚得宠吧!怎么你在国子学倒如此跋扈,连我特地为太学翘楚所备的青梅酒,也要抢一抢吗?”卓古今说得极清楚,眉宇间微皱,却到底如常地看着眼前的董知新,直令董知新神『色』有愧,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易贤弟,你是当真瞧不起我卓古今啊!”安逸耳畔,这令人嫌恶的声音再次响起。
“卓兄,何故多虑?”她转念一笑,单手执起一侧酒樽,对着众人,一饮而尽。
青梅酒的滋味果然不同,入口酸涩,然而咽下却觉一丝甜意,竟当真是美酒一杯。
“好!”卓古今的声音再次响起,“以后易贤弟你的事就是我卓某的事了,可不要不认我这个兄长便是啊!”
安逸一向不胜酒力,从前在宫中也鲜少饮酒,此刻饮下那樽青梅酒后,她只觉头脑愈渐晕沉。席间寒暄之时倒也尚可支撑,只是回到居处时,却觉时有时无的头疼之感。
“殿下,还好吗?”夜里,梓迦披了长衣,端着一杯素茶,轻轻将安逸摇醒。
“梓迦……我喉咙有点疼。”安逸『迷』蒙中看着她,舒了一口气,徐徐起身,接过叶梓迦手中杯盏。
“谁让殿下今日饮了两杯酒呢!”叶梓迦轻叹了一口气,坐在安逸榻边,裹了裹长衣,徐徐道,“要我说,殿下不必为那么多人考虑,以您的身份,何故讨好旁人?”
“入乡随俗嘛。”安逸略笑,摇了摇头道,“毕竟我央求父皇许我来此,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呢。”
“我也是。”梓迦『露』出腼腆的笑,忽低了头,缓缓道,“公主,今日那裴邵险些夺冠,幸好你早知那曲是《桐门曲》。”
安逸微怔了一瞬,只侧头道:“我虽自幼跟着乐师习琴艺,但这次获胜,倒却是有失公允。毕竟那曲,是母妃当年留下来的曲谱,我虽然没有多加练习,却总归熟悉些。”
“并非如此啊,”梓迦摇头,“依我看除了裴邵或能和殿下您切磋一下,旁的人,当真是纨绔子弟罢了!”
“父皇定是故意的。”安逸又饮下一口茶,递给梓迦,“你看,魏大司徒也是故意来的。我后来想啊,就算我记不起那支曲,以大司徒的『性』格,怎么着也会让我得胜。”说罢,她略有惭愧之『色』,“其实这又何必,我来太学,是想长长见识。可是父皇替我安排的这般风光,又是何必呢?单说琴艺,这天下间比我精通之人怕是数不胜数。”
“公主因何这么说?”月『色』下,都能见到梓迦一脸郑重,“您是天家贵胄,愿屈尊来此,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怎么能说这种话。”
“行了梓迦,说不过你。”安逸无奈一笑,接过梓迦手中茶盏,又喝下几口,放在一旁道,“去睡吧,明日我启程,你在这儿若有烦心事,不要忍着,只管差人告诉太傅大人。若是不愿告诉他,便差人去宫中报个信,让五哥来替你出气。”
“公主放心吧!”梓迦连连应下。
第二日清晨,房门被一声声叩响。吵嚷声中,安逸于昏睡中醒来,梓迦服侍她洗漱,将头发束起,又换了一身淡青『色』男装,头上银质发冠之上,玲珑白玉以片羽形貌嵌在其中,极是雅致。
推开房门,只见卓古今、武睿以及一众国子学的同窗均站于门外,目光瞬时都投在安逸身上。
“我说贤弟,你是去见越国公遗孀,又不是去相亲,干嘛把自己弄得玉树临风?”卓古今的声音异常和缓,竟似是极为熟络。
“卓兄谬赞了。”安逸于众人之中寻裴邵身影,却也只见众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