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三人,屈膝跪地,各执一木案。
木案上,是白绫,是鸩酒,是匕首。
朔风卷过远方的竹叶,洒扫过他的脸颊,便再次随风而去。
“不!”安逸以袖掩面,她想过去,却被程鸾拦下。
“别看了,陵公主。”程鸾垂下头去,叹了一口气。
安逸看着她的兄长,她试图将环住她的程鸾推开,却是徒劳。
“安逸,昨天我嘱托你的话,可还能记得?”长孙赫渐渐抬起面前的白绫,一手紧握着,一手由得那白绫在疾风中奔『荡』。
“我记得,我会记得告诉皇嫂,兄长放心!”安逸屏住呼吸,看着兄长回过头来,对她暖意一笑。
“告诉千影,对睦儿别太好了,男孩子不能娇宠着,知道么?”
“我记得……”
“还有,跟母后说,她的头风之症不能『操』劳。军政朝廷之事,交给迁弟,她便能放心颐养天年了。”
“好,我记得。”安逸忍住哭腔。
“还有……”
“你说,皇兄。”
“跟母后说,她一生不易,我均知晓。但我身为人子,却不能替母后分忧,反倒让她做此决定,承受这丧子之痛,着实不孝。”
“我原话转述,必定一字不漏。”
“还有你……安逸,提防贤妃和我母后,务必提防。”
安逸一怔,想到萧后,竟是一时的冷意。
“我知道了,你没有……没有话要,要我告诉父皇吗?”她深知这一句意味着什么,但眼下如此情境,如若不问这一句,只怕无论是她,还是兄长,抑或是父皇,都难免抱憾终身。
“父皇……”长孙赫语声迟缓了几瞬,将白绫交到两名兵士手中。
“转告陛下,臣……不愿葬在悖陵。至于安葬之事,将我交给千影,她会帮我做决定。”说罢,他敛衣,朝着天边斜阳,缓缓执礼。
那是他人生最后一次的参拜。
“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既明……”
他声音微哑,高『吟』着屈原的《九歌》。
两名兵士执礼而拜,继而,将白绫缠绕在长孙赫的脖颈之上……
“不!放开……”安逸就要冲过去,却被程鸾挡住。他的手遮在安逸的眼前,手臂紧紧护住她,片刻不放。
半晌,当程鸾的手指从安逸眼前放开的时候,她迎面见到的,是此生最为刺目的落日之光。
“送荣灵王殿下。”程鸾面『色』苍凉,将御赐长剑缓缓托起,而后屈膝跪地。
他自幼身份不凡,并未经历过人间生离死别。只是今日,在亲眼见到一名曾经的储君被放逐甚至赐死之后,他只觉天下已经不是他从前脑中的那个天下了。
骑兵伏地而拜,随他而高呼。
“送荣灵王殿下。”
苍原之上,归声肃朗。
“皇兄!”
安逸茫然之中,眼泪不住地垂落。
她面向长孙赫赴死的方向,深深地跪了下来,秉持着赵国最高的礼仪,朝着那一个方向,展袖而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