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荼秋殿中,萧后隔着屏风,悉心聆听那屏风之后的琴声。
“娘娘,太子来信,这两日便能到洛陵了!”罗缨见一旁随侍宫婢懦弱不敢发声,只是束手立于一旁,不由得快步走来,和声说道。
“什么?”萧后微微抬了眼。
罗缨立时颔首。
“是迁儿?”萧后如同大梦初醒一般,沉默着多时,终是开口。
“正是,奴婢料想,殿下大概便是明日或后日便能回宫了!”罗缨续道。
“迁儿平安归来,本宫心中甚是安慰。”她说时,平视着罗缨。而罗缨一时即领会其意,立时示意殿中宫人退去。
“琴师也退下吧。”萧后接过罗缨奉上的绣帕,缓缓坐起。
“罗缨,今日……我去絮阑殿,长孙安逸同我说,她说赫儿临死的时候……”萧后语声喃喃,提到长孙赫,她的眼泪似乎再无休止一般,竟连话也说不出来。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当初赫殿下他,他去时,您也没有像今日这般!这般难过……”罗缨似乎不解萧后的失常,竟道出此言来。
“赫儿是本宫的儿子,是本宫第一个儿子!”萧后睁大略显凹陷的双目,灼然凝视着她,“陛下赐死了他!难道身为母亲,本宫的悲痛还不够吗?”
“娘娘噤声!”罗缨不觉中朝殿中轩窗看去,口中自然便道。
“迁儿回来,尚不知他要如何待他?”萧后敛息长叹了一口气,默然凝视着手中佛珠。
“您是说,陛下?”
“让你准备的东西,备好了吗?”萧后的语声极冷,延伸的冷意渗入她的双眸,此刻极为明厉。
罗缨的脸『色』不好,此刻透着再明显不过的惨白,小心翼翼地抬起眼。
萧后一把将她的手指抓住,指节极是用力。
“本宫问你备好了吗?”她的语气不容得一丝违拗。
“回禀娘娘,早已备好。”罗缨的心仿佛跳到喉咙,她已年过三十,又未曾嫁人。如今,她所指靠的一切,便俱是源自萧后。
萧后一向不喜音律,这一日,之所以特召乐师入殿,唯有一个原因。
因为,这一日,是叶絮的忌日。
那是她平生最为仇视恨妒之人,已然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当夜,安逸守在皇陵,整整一夜未曾合眼。
她携大批兵士出宫,车马威仪,霎是夺目。
初阳萦绕间洒扰皇陵,再抬眼时,天边如轻纱幔绕一般,雾『色』『迷』离,却宽柔有度。
皑皑白雪均匀地铺砌在青石板上,仿若映入其中,不再抽离。
安逸面对着叶絮的墓碑,凝神之时,徐徐起身。
她一身素白交领长裳,身披了素银『色』貂裘披风,装束极简,只以一只素银发冠高揽于头顶,连耳坠也未带,只是一身缟素。
“母亲,安逸怕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袍角随疾风『荡』动不止,她的发丝亦随风牵动,在彻骨寒风之中纷舞。
“我羡慕你,母亲。”她嘴角绕过一丝苦笑,说罢,垂目多时……
“来人!”她叩拜数次,站起身时,决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