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已然不远,但军士厮杀之中,看不清桓宁的脸庞。
安逸目『色』平静,噙泪的双眸与裴邵的视线相对。
她目『色』飘忽之间,似是再难自他脸庞移下。
神思流转间,她眼中的一切悲辛化为不自知的笑意,近乎是在同他告别。
“安逸叩请六殿下,务必护得裴少卿『性』命!”她的声音愈发清朗,虽未面对桓宁,却说得异常坚恳。
“陵公主莫慌,桓宁必护你周全!”血气自刀剑之中迸『射』而出,桓宁长剑提起,便即朝扶鹤崖这方踏马而来。
“公主!”裴邵的余光瞥过安逸的身影,回身看时,恰见她身姿盈动,俯身朝崖石之下望去。
“泊昭……”是安逸的声音。
她望着他,一时间仿若天地之间唯有她二人,就如同当日在七贤山,在太学的同雁台,那个与他初见的傍晚。
“不……”裴邵的声音难以自持地沙哑,他不可置信地摇头看向安逸,手中长剑摩挲着蓝衣之人的咽喉,却在这一瞬间因心绪极度的不宁而抖动。
桓宁的亲卫已然杀出一条血路,然而若待得他近前,只怕安逸与裴邵早已沦为俎下鱼肉。
扶鹤崖畔,骑兵已然沸腾。这一刻,他们的神思已经被桓宁及其亲卫的厮杀之声扰『乱』,而几瞬神思辗转之后,蓝衣之人的生死于众多兵士而言,已不重要。
只见他们步步紧『逼』,马蹄高高踏起,霎时间数十名骑兵奔行至裴邵身后,竟将他与安逸生生隔开。
剑气纵横,俱指向安逸单薄的身躯。
“不可!”
裴邵的剑尖不自知地自蓝衣之人脖颈之上划过,他本能地奔至骑兵之侧,却见安逸兀自退后,直至退无可退。
她孤身立于崖石之上,宽阔的玄『色』外袍随风而急速『荡』动,红裳映衬着她白皙如玉的容颜,恰如月宫仙子。
风中徒留无限深恨,此刻……却无能为力。
“泊昭,你已不负我。”
安逸的身影随她的声音而沉落,她最后的视线停留在裴邵俊逸的面庞之上。
“不,不!”裴邵的声音近乎裂石穿云一般,而他只觉情形有异,陡然朝崖石方向冲去之时,正见安逸的回眸。
她的背影单薄,于扶鹤崖前闭了双目,纵身跃下。
“不!安逸!不要!安逸不要……”未及骑兵近前,只见裴邵如同疯狂一般向扶鹤崖边冲去,军士的长剑划过他俊逸的脸庞,他无一丝迟疑,绝然奔向她纵身而跃的崖石。
雪自天际而落,他近乎周身颤抖,步至扶鹤崖的刹那,他几乎是径直冲下崖石,全无半分留恋。
天地间的孤寂随他二人的坠崖而分外明晰,扶鹤崖前的军士面面相觑,此刻的惊骇远远超出他们来时的谋划。而蓝衣之人的尸身已然僵硬,兀自歪倒在凋敝的枯木之畔,面具还未曾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