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以为他会沉默……
这个名字,自他二人获救,来了这潭州汐陵观,便再没有提起过。
但“梁月疏”这个名字,她这个人,都是她与裴邵永远无法避过的。
“我对不起月疏。”
他说时,眼神竟一刻未做停留,安逸再看他时,只见到一个匆匆步向竹林的背影。
琴声悠然,她的神情少有的专注,仿若这一夜,世上所有俱与她无关一般。
观莲节、伏羲琴……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琴弦,而所奏之曲,便是当日在七贤山琴艺比试之时的——《桐门曲》。
琴声跌宕,在这片幽幽竹林之中,曲中之意仿佛更加明晰。只是,若是旁人听来,便只有凄凉。
清晨,飞鸽停歇在那粗竹打造的长椅上,羽『毛』沾着晨『露』,洁白胜雪。
这是飞鸽,是万如约第一次来时,赠与他二人的。
“泊昭,你看,它回来了。”安逸两手轻轻捧着那只白鸽,伸手将系在鸽脚上的纸件取下。
裴邵脚步飞快,恍然间将手中印章放下,这便奔来。
他一向是个温雅之人,可这一个刹那,他的急迫似是从身体中冲出一般,连他的腿伤,都在奔来的一瞬陡现。
安逸恍然间将他扶住,却见他全无在意之『色』,只是温和如常,却极快地将她手中纸条接过。
疏朗的眉宇间闪过一丝紧迫,而后,竟再未从他眉心散去。
他眼『色』微变,再次抬眸之时,已然似凝结了霜雾。
“怎么了?”安逸缓缓将手中白鸽放下,一时踌躇着,却不自知地将纸条自他手中拿来。
“父亲重病。”他见安逸神『色』彷徨,温声解释了一句。
纸条上并无落款,安逸反复看了三次,抬头道:“泊昭,没有落款,你确定这是真的?”
裴邵面无不悦之『色』,然而他久来的笑容似是被那份少有的郑重遮掩。
“这是父亲的笔迹。”他语声极是平淡,“父亲的亲笔,我还是认得出的。”
说罢,他没有再面对着她,而是转了身,步出竹舍。
安逸沉默了几瞬,缓缓随他步出。
他站在舍外,一时间,不知为何,他的手指轻轻扶上那方竹椅。
当日到得此处,除去三间竹舍,再无其他。
而那方竹椅,是他亲手所制。
安逸微咬着唇,沉默半晌,终是上前数步。
她就站在他身旁,却未迎来他的视线。
“若信是真的,你……”她说时,似是仍在思付之间。
这种犹豫令面前之人极是错愕,他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的话音。
“我说过了,安逸。”他似是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心烦意『乱』,而眼中,已有魂不守舍之意。
“这信是真的。”他说得很平静,很平静。
但是安逸看着他,她一时竟有些忐忑。
认识他日久,却未曾见他如此情态。
安逸心中自责,却不愿在面上表现出分毫。
“你回去吧。”她缓缓说着,隔了几瞬,抬了眼看着他,“这种时候,你不能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