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心中陡然悸动着,她只怕桓宁猜得她的真实身份。
他的问话那般明晰,却容不得她再有迟疑。
她的目光不知何时变得极是严肃,可是他的视线却还未从她的脸上移开。
“殿下,你问我什么?”她似是询道。
桓宁淡然地笑着,他略为郑重地回过身,看着那高崖,徐徐道:“从前我见过一个人,只是个弱女子,纤纤弱质,杨柳之姿,竟有跳崖的勇气和胆『色』。”
“她……”安逸岂会不知,他所说之人,便是赵国长公主长孙安逸。
那是她,可又不是她了……
“殿下……”安逸想说些其他,却觉喉咙愈发苦涩,她鼻尖一酸,一时间只觉泪水不可遏制地涌来,直令她心中沉抑至极,不得已垂下头去。
“本王不希望你学她,你能明白吗?”他再道。
“她是谁?”安逸定定看着他,一字字道。
桓宁平静地望着她,却一时间苦笑着,没有答话。
他默默看着山下隐约的青草之『色』,轻轻道:“是一个我从未谋面的人,身份高贵。那种宁为玉碎的风骨,是我所不如的。”
“宁为玉碎……”安逸只觉头脑之中嗡地一声,只是几瞬之间,便是一阵眩晕。
她忍着泪水,竭力再道:“殿下既然与她从未谋面,又怎么会亲眼见到她跳崖呢?”
“你不相信?”他平常道。
“不是!”安逸刚要解释,却急急低下头去。
她已然不知道用何样的表情面对他。
“殿下你……刚刚说,你不想我学她。可是她身份高贵,又能够让殿下念念不忘,想必,绫罗和她是无法相比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是她知道,她说起这个人,说起从前的自己,竟觉满目疮痍。无尽的痛楚涌来,皆没入心房,逃无可逃。
“那不是本王应该念念不忘的人。我想,我对她,有的……也只是敬佩。”他黯然望着山下旷原,沉声道。
“殿下敬佩她?”安逸竟然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
他叹道:“人活在世上,总要有些秉持的原则。可是本王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原则,还能支撑多久。”
像这样的话,他从未向旁人说过。从前上官清友在时,他或许同他表『露』过类似的心情。可是即便是蓝田,即便是他如今的亲卫统领黎华阴,他也从未亲口言说过。
而今站在这高山之上,他只觉心胸一时间开阔许多。但同时,那些平日里可以装作忘却的心绪,却早早归来,在此时重聚,令他怅然难以释怀。
“殿下的宽容,怕是这一切的祸端。”安逸轻声道。
“宽容?”他似是笑了出来,回头道:“本王在你眼里,竟然宽容?”
“至少是,宽严有度。”安逸郑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