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雅回京后,自打上次进宫后,上头便没了回应,自然也没什么工作交付给她。而她这个突然增加的劝农使成了三不管闲职,连去点个卯都省了。于是她也牛逼了一回,光明正大的吃上了空饷。
四年前黎如晦和苏陌在京郊新建的水泥作坊,如今又要扩大生产规模。这不作为掌舵人的苏陌近日里忙得晕头转向,实在应对不过来,只得求助黎静言帮忙。
于是咱们暂时吃空饷无所事事地黎姑娘成了最佳人选。
黎静言二话不说就将自家小妹推出去协助苏陌打理京郊的水泥作坊。
好吧,这是她做惯的活,反正闲着也闲着索性就接起来干上了。
这日,黎雅打算一早就去作坊看账。便叫青竹去备好马车。
哪知青竹回道:“姑娘,今日府上没得空闲的马车。”
“没空闲的马车?怎会?上次我见府里不是有好几辆么?”
“姑娘,大少夫人今日去京畿邵县开会,是以府里多余的马车都使出去接人了。”
好吧,自家大嫂也是个女强人型的,家庭事业两不误。“那我平日里用的那辆也不在么?”
青竹看了看自家主子,小声道:“姑娘,自打您回京后乘坐的一直是使君的马车。”
黎雅真真有些汗颜了,回京那辆租来的马车早已还回去,因卫珩日日来高府缠人,是以她走到哪里,他便自愿充当车夫跟到哪里。时间一长,她养成了习惯,家里人也都习以为常。这不今日她突然要用马车竟然没车可用。
她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卫珩今日还来不来。故佯装很不耐烦地说道:“他今日不来,难道我就不出门了。还不出去另外雇一辆来。”
“嗳,这就去。”青竹偷剜了眼自家主子不太高兴的脸色,忙不迭退了出去。
黎雅坐在闺房里发呆,犹想起自打回京后,那卫珩几乎日日来高家报到。有事没事在她跟前晃悠。她去哪儿他便跟着走到哪儿。跟块狗皮膏药似的死粘着她不放,轰都轰不走。
前日她去京郊作坊与苏陌开了一下午会。出来时,就看到卫珩有些不大高兴。回府途中,他竟甩着脸不搭理她。黎雅便有些恼火,吼了他一句:你摆脸色给谁看,又不是我哭着喊着要你来给我驾车的。也不是我喊卫使君日日来高府报到。你自己犯贱怨不得他人。
当时卫珩听罢,脸色唰地一下子沉了。复杂地看了她半响,便不再跟她说话,径自驾着马车将她送回高府就直接走人。
其实吼完那句话她就后悔了。又看到卫珩脸色难看,不再理睬她。那句道歉的话就含在嘴里始终吐不出来。
她知道这几句话说重了。以往被他缠得烦了,她忍不住也会吼他几句,但他都不会着恼,大多数时候就这么笑呵呵地看着她。前日这么一闹,也不晓得他还会不会来高府了。
待黎雅吃过早饭出门时,青竹租来的马车和车夫已等在门口。
“姑娘,咱们是直接就去么?”
“嗯。”黎雅稍稍提着裙摆走下台阶,突然顿住,转头对门房说道:“哥哥和嫂嫂若问起我来,便告诉他们,我去了京郊水泥作坊看账。”
那门房小子愣了一下,马上又回过味来,忙道:“小的记下了,姑奶奶慢走。”
黎雅这才满意,钻进马车走人。
青竹不解地问道:“姑娘,哪有主子向下人交代行程的道理。”稍微讲究些的人家,主子的行程都是保密的。
黎雅那张俏脸红了红,佯装不耐道:“我今日的行程没告知哥哥和嫂嫂,省得到时候让他们焦急。”
青竹喔了一声,便默了。姑娘平日里也常常出门的,也没见着她主动告诉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啊。今儿这是怎么啦?
主仆俩在京郊作坊待了大半天才回府。黎雅先一步走在前头,步至门房时,问那小厮,“哥哥和嫂嫂可回来了?”
“姑爷已回来,大小姐还未回。”那小厮恭恭敬敬地回道。
她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今日可有客人来府里?”
那小厮稍稍想了想,回道:“晌午后来了两拨客人。都让姑爷身边的人给打发走了。”
听罢,她有些淡淡的失落,却尽力掩饰着。转身便进府去。那门房小厮挠挠头皮,很是不解,这姑奶奶今日是怎么了?
黎雅刚刚走至二进拱门处,黎静言迎面走来,喊住了她:“小妹,哥哥有话要与你说,跟我来下。”
“嗳。”
兄妹俩来到高府后院的清池,那清池挖得很大,足足占了后花园大半的面积。偌大的池面中央建着一座设计精巧的亭台。一条蜿蜒小径便是通往亭子的唯一道路。
黎雅不明白大哥为何选在这个地方谈话。她环顾四周,发现这儿僻静的很,整个池面就他们兄妹两人,很是隐秘。
两人坐定,黎静言没有立即开口,沉吟了半响,好似在考虑要不要说与她听。
“哥哥,有什么事就说罢。”
黎静言轻叹一口气,“这事我考虑了好几天,始终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你说。”
黎雅静静地看着他,没催促,只等着他起头。她知道大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会这般迟疑想来是大事。
“小妹,如今朝堂乃至整个大齐的局势我不赘言,你也晓得一二…。”黎静言简单扼要地将黎家和高家如今的形势说了说。
黎雅边听着,忽而想起刚回京那天大哥和卫珩在书房说的那番话。当时听得迷迷糊糊,如今结合大哥刚刚说的,这才恍然大悟。“哥哥,你们一直都在为恒王殿下的至尊之路铺垫。”这已经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也就是说高元钧虽不在京城,可他三人一直都联系着,策划着这件惊天密谋。
闻言,黎静言有丝讶然,后又想通。脸色凝重地点点头。“你猜得没错。”
黎雅心中骇然,她走的这三年,原来大哥他们已做了很多事。也改变了很多。“哥,变法初期就已现败像。我当初写过很多信回京,却无任何回应。这也是你们做的手脚么?”
“信不是我们拦下的。”
信不是他们拦下的,但如今这民不聊生的后果却是他们默许的?她有些心惊,想到前世有人说,最阴暗卑鄙的便是政客。哪怕是哥哥这样清风霁月之人,也被环境磨砺得冷酷起来。
黎静言知道自家小妹在意的事,可他们不得不这么做。虽说别人的命也是命,可他最在意的还是自家人的性命。
“只有恒王殿下坐在那个位置上,黎家和高家才有活路。”从他娶高云舒那天起便与陈王落下了死结,同时也得罪了李承佑。这也是当初黎静言不得不和卫珩合作的原因。
事实也确实如此,且看楚王,他才刚得监国之职,便将高太尉削了兵权调离京城。
黎静言没有多说什么,黎雅已然想到其中的关联。哥哥说得没错,无论是楚王还是陈王,他们都已得罪。为了保自家人平安,不得不冷下心来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