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选朝来人看了过去,是位穿着粗布麻衣的老人,身形削薄,长发白须,微微佝偻,杵着一根半人高的竹木算作柺杖,另一只手提着半旧的竹篮,里面放了些纸钱香烛。
圣君大人看到这些便明白过来了,这位老人家十有八九是受了他家阿凝的托付,前来祭拜死者,每年生忌、死忌、春祭、秋祭还有年终墓祭,她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抽出时间,委托一位宇都城的城民帮忙,这四时祭拜才不会错过。
他轻笑出声,眉目间的竹影淡薄了下来,“知道了,除了你面前,我都会好好秉持风度,装模作样,竭力做好帝国的主上,做好世人眼中的圣君。”
萧千凝胸腔里的那些火蓦地消散,她仔细去看萧清选清绝幽艳的脸,薄薄的一层皮肉裹着骨头,轮廓线条显得格外锋利清俊,他的眉眼是那种近乎妖昳的漂亮,阴鸷孤绝,就像是高高在上俯视生灵的神只被染上了漆黑的颜色。
在百姓面前,在朝臣面前,在萧氏皇族面前,在整个帝国面前,他是权略善战、内政修明的天生英主。
在修行者看来,在东大陆看来,在整座北天神域看来,他是天才横溢、毓秀卓绝的圣君武皇。
只有在萧千凝面前,他才是萧清选,才能褪下那些伪装的面具,是他自己。
小殿下心疼归心疼,又有些生气,强逼着自己冷漠神情,开始整理被圣君大人碰倒的那些香烛,萧清选察言观色,过来陪她一起整理,被小殿下像是小孩子一样狠狠推了一把坐在地上。
萧清选忍俊不禁,很好玩的笑了起来,“打不过,就开始推人了,小殿下好凶啊!”
萧千凝凶狠的瞪着他,像是被狼崽子磨得心力交瘁的驯兽师,只能假装凶恶,免得狼崽子蹬鼻子上脸,“闭上你的狗嘴!少说两句话惹我生气,我能延年益寿二十年!”
萧清选站起身来,锦袍上的那些尘埃自动拂落,不染其身,“好,你既说了,我听话。”
萧千凝瞥了他一眼,冷冷笑道:“那你方才怎么不听话?聋了?还是傻了?圣君大人可真是咱们东大陆修行者的第一人,神通广大,这么一小会儿,就自给自足,自学成才,连药宗都得给你跪下来磕头叫老祖宗。”
萧清选一听这埋汰人的语气,忙俯身用小拇指勾了勾她的手指,讨好的凑了过去,“好阿凝,你就当我血气方刚,年少气盛,这股子气要发泄也是有的,你也不能让我随便找个人将就。”
萧千凝用冷嗖嗖的语气继续说:“我哪敢啊?圣君大人要是舍得委屈自己,随便找个人,污了你圣君的誉名,我不得给帝国臣民扒了皮谢罪!”
萧清选死皮赖脸的勾紧她的小指,“小殿下还生气呢!我的誉名在你面前从来都一文不值,我的自控力到你跟前,也是兵败如山倒,阿凝,我只是,只是太不能失去你了。”
萧千凝不想听这种诡辩之言,准备抽出自己的手装聋作哑,可她最终还是没忍心,直到那股气息靠近,才假装无意的松开,欲盖弥彰。
老人家远远地走过来,看到萧千凝和萧清选,似是非常惊讶,他低眸看了看那些纸钱香烛,像是明白了什么,“姑娘和公子,也是来祭拜这位萧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