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便是桃儿头七，这日黄昏，笛宣便已来到京城南郊乱葬岗等待着。

日光渐渐暗淡，圆月缓缓显出身型。阴阳替换之际，岗上忽然有了动静，惊起树梢停歇的几只乌鸦扑簌簌地展翅飞起。

远处一个身穿粗布袍子，头戴灰色发巾的男子，徒步走了过来。走到距笛宣只有五步之遥时，他闻到夹杂着腥臭与尘土味道的空气中多了一股檀香的气息。

那个男子手中提着一个竹篮，里面摆着瓜果、香烛和一摞纸钱。透过月光可见他面容戚戚，在众多的土丘般的坟地中专注地搜寻着。

“德生，你终于来了。”笛宣从阴影中走出，声音沉稳，一点也看不出他之前等的有多着急。

那男子眼皮都不抬一下，“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所找的什么德生。”说完，继续寻找。

“乱葬岗上这样的土坟上千座，你找到天明也找不到她。跟我走吧，我知道你妹妹埋在哪里？”

德生不置可否地看他一眼，然后鬼使神差地跟着他一起向前走去。

笛宣带着他来到了一处新拢好的坟地，对他叹道：“被丢弃到乱葬岗的尸首，都是裹着一张破席便匆匆掩埋，可怜她与一群孤魂野鬼为邻，连块墓碑都不能立！”

德生将篮中果品取出，一一摆放在坟前，颤声道：“桃儿，哥哥来看你了！”

他的悲伤隐忍而克制，许是出家多年，早已泯灭了七情六欲。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笛宣没想到他的注意力这么快就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但还是平静地回答：“我是谁不重要，至于为什么帮你，就当我是不忍心见桃儿替人枉死吧！”

德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痛楚，他开口絮絮说道：“我是一个不称职的哥哥，这些年从未替她做过什么，没想到临了她竟为了让我过上富足的生活而牺牲了自己。”

原来是这样，桃儿不惜冒着牵连父亲的风险谋害皇后，居然都是为了这个在名义上已经和自己再无关系的兄长。可笛宣还有一事不明，“你既已出家就不会被你妹妹的事牵连，但你为什么又要还俗？”

“这是她的愿望，她希望我能够还俗成家，过上普通、正常的生活。可她为此牺牲了自由，我又怎能眼睁睁地看她白白死去？”

“你想为她做些什么？”笛宣问。

“我要让真正做恶之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德生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终于有了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