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黑，伸手不见五指，万籁俱寂，田野间连蛙声虫鸣都没有，似乎全都已经睡下，只有时不时的两声猫叫打破黑夜。

忍宗大堂，只有主位旁边的两盏油灯在跳动着火苗，小小的火苗吃力的想要驱散黑暗，但很明显它们仅仅能保住脚下的这一小片。

此时羽衣端坐着主位之上，神情肃穆，脸上的皱纹给他添加上了几分威严。

他的面前是长子因陀罗，恭敬的跪坐着，两边的火苗只能照亮他的脸颊和身体，就算是通过火苗微弱的余光，也能看到因陀罗深紫色的眼影，以及低垂着带着血丝的眼眸。

两人中间放着一摞簿册，两人就这么静静坐了很久。

终于，羽衣伸手拿起一本册子打开：“因陀罗，你知道错了吗？”

说着将册子打开放到因陀罗的眼前，不等他回答，接着说道：“时令，是指导众人耕作的重要依据，这个我相信你是知道的。

时间一旦出错，那么就会影响今年粮食的收获，收获不够就会有人饿肚子。

尤其是现在，忍宗是在兴盛起来，人数在增加，这样的错误是不能犯的。

但是，为什么，今年计算的时令都是错的？

我记得这件事我是交给你去做的，我要一个解释。”

因陀罗接过羽衣放到面前的册子，看着册子上面那些标注，字迹都是他的，这确实是他的错误。

许久，因陀罗将册子放下，低头躬身：“对不起，父亲大人，是我的过错，请责罚。”

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可狡辩的，站直了挨打，受得起。

羽衣重重从鼻子叹了口气：“那就罚你现在开始，到明天天亮前将这些错误纠正，并且要帮助忍宗的人们进行耕作，直到今年结束。”

“是，父亲大人。”

“因陀罗，我最近听说，你办事越来越粗鲁了。”

“是，但我不认为这些粗鲁都是错的，有些人需要长点心，光是纯纯的口头话可做不了让他们改正错误。”

“去道歉。”

“嗯？……你说什么？！父亲大人！”

“道歉。”

“为什么？！”

“因陀罗，你惩罚他们并没有错，但是你不应该粗鲁对待他们，这是修养。

以后你继承忍宗，如果是这样那忍宗就会离心离德，人就会散掉。”

“父亲！这是他们不服从规矩应得的惩罚，修养也是看对谁的！不是每一个人都需要！”

“因陀罗，惩罚本身是没有错的，你做出的这些惩戒决定我没有异议。

但是你要记住，人和人之间是一样的，粗鲁最后是会反噬的，犯错之人亦有可让人有礼对待之处。”

羽衣那张满是皱纹的脸看不出是无奈还是生气，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就这么静静看着炸毛的因陀罗。

父子间一时安静下来，就这么互相看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因陀罗先开口：“知道了，父亲。”

语气中满满的都是无力和无奈，甚至还有一丝颓废，眼眸也再次低下。

羽衣起身走向后屋，边走边说：“既然这样，那你就先把簿册上的错误纠正吧，已经很晚了，早点改完早点休息。”

羽衣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丝毫没有看见因陀罗抓住裤子，死死握紧的双拳。

?

阿修罗打着哈切略带着一丝起床气，走过大堂的时候，看见伏案熟睡的因陀罗。

阿修罗轻轻走了过去，轻轻推了推因陀罗：“哥哥，天亮了哦，起床啦。”

因陀罗没有醒来，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睡，手拿着的毛笔上的墨汁涂满了衣服和脸蛋也没有察觉。

阿修罗没有再试着叫醒因陀罗，小心翼翼拿走毛笔，拿起一件衣服披在因陀罗的身上，然后轻轻退出去。

站在走廊，看向远处山边刚刚闪耀一丝光芒的太阳，又看了看趴在阴影中熟睡的哥哥。

阿修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就像是秋天的早上打开屋门，迎面吹来的秋风带着成熟的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