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信心。希望可以保存,可是她不敢叫它承重。就如水中的月亮,无论圆缺都是美的,都是可以叫人遐想的,可绝不能存那打捞的心,因为远望才能拥有。
女孩吃了晚饭回去了。阿康和他的堂弟也有了打算:他和木沙去珠海,堂弟去深圳。
珠海、深圳,她不止一次听过看过,常常觉得它们遥远而无关。
她在《涉世之初》上看过一篇文章,里面写一个大学毕业生在珠海的经历,虽然曾饿昏在街头,曾在那里失了女友,可离开时不但炼出一颗不屈的心,还带回六位数的存款。
深圳,她在给阿龙打电话的时候,听旁边的一个女孩提过。
地名跟人联系起来,才有了些可以延伸的思绪,又因为这思绪的延伸,觉得多少和自己有了一丝关联。
可是,现在她无法觉出那份想象中的光彩了。
阿康出去做准备。他的堂弟玩电脑,木沙坐在床上,看那本翻了十来页的《飘》。
忽然觉得有手伸向她的脸,她猛然一惊,抬起头来,是阿康的堂弟。
“干什么?”木沙又惊又气,低声喝道。
男人缩回手,讪讪地说道:“没什么。”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木沙,你不要跟我哥去珠海,你去了没有好结果的。你跟我去深圳吧。我们一起进厂,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木沙冷笑,跟他一起没有好结果,跟你在一起就有好结果?可她什么也没说。是啊,什么都不想说。生活让人失去了表达的欲望。她只是觉得悲哀,现在的生活不仅无耻、荒唐,还充满背叛。
嘿,堂弟挖堂哥的墙角,单凭这一点,就叫木沙瞧不起。她也瞧不起自己,怎么会成为被挖的墙角?
荒唐,可笑。
男人见她不作声,继续说着,语气里竟透着同情与哀求:“你听我的吧,跟我去深圳。他连婚都没离,又有两个孩子,你跟着他干嘛?我敢打赌,他早晚会把你给卖了……”
木沙把书撂在一边,站起来,打断他的话:“不管我怎样都跟你没关系。”
说完,她走出门来。
不管前路如何,还会更坏吗?有句话说一失足成千古恨,自己早就种下了因果,怨不得任何人。虽说自以为身处地狱,可是还没有感到那切肤的痛。
随便吧,这条路总不会永远走下去,前面是拐点还是灭亡,都无所谓。
搬家了。他的堂弟送他们,到了珠海再转深圳。
叫木沙惊奇的是,阿康准备了一个编织袋,把锅盆装了进去,外加一个黄色的水桶,里面碗筷、油盐酱醋堆叠得满满当当。
从这份惊奇里,木沙看见自己走向木扁。
又看阿康被这样拖累的同时,又舍得花大几十买吃食,她十分不理解。她想,她大概跟他们都不一样,可这些不一样只能就事论事地感觉,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差异。
珠海,一个多么美的名字,及至深入小巷,街道还是一样脏乱,房子还是一样低矮陈旧,木沙发现的唯一的别样注解或许只是屋子里的潮湿以及电视柜上的斑斑霉点。
墙根一个木质的上下铺。阿康和木沙睡在下铺,他的堂弟睡在上铺。
半夜,阿康的手伸过来,木沙有些难堪,本想拒绝。可她想起他的堂弟对她说的那些话。三个人,都没有脸皮,没有脸皮便不该有所顾忌。
啪啪的响声混着呼呼的酣声,使这个潮湿的夜晚有了触目的寒意,犹如那臭水沟里漂着翻着白肚的死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