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了,秀敏怀了孕,担心喷漆厂的环境影响胎儿,便辞了职。
妻子怀孕,女儿上学,吴兴力不可支了。
兰兰还没放寒假,他也辞了职。
他们打算回贵阳重操旧业,继续养猪。
“我们还有半个月工资没给,房租也没交。到月底你帮我把工资拿回来,再交房租吧。电瓶车看着卖掉好了。”
把事情向吴前交待好,他们去镇上各置办了一套新衣,又去浴池洗了澡,就去坐车了。
吴前叫木沙给兰兰三百块钱。木沙送他们离开。她注意到,秀敏的新衣服后背有一个大大的白色骷髅头图案。
木沙先结了房租,一共八十多块钱。把里面的东西收拾了,能用的就拿回来,不能用的就扔掉。那张又脏又破的床也和吴前搬了来,当作搁物架。
那天,木沙晒了好多鞋子。可她一双都不喜欢。到底也靠着它们,打发了一年。
租房这块算了结了,木沙又急着想把工资的事处理妥当。
她找出他们的记工本,发现很多5.30、8.30之类的时间,迷糊了一会儿,她才恍然明白,那是五个半小时,八个半小时。
除了计时,还有一小部分计件。算出来有两千来块。
吴前趁下班时间带着木沙去问,老板娘说:“现在在忙,没时间,晚几天再来。”晚几天就晚几天吧,他们悻悻而返。
过了几天,吴前又说:“厂里快放假了。你去问问,把他们的工资取回来吧。”
木沙心说,你怎么不去取,骑电瓶车三五分钟就到,非得自己挺着大肚子,走几十分钟。其实走路倒无所谓,她不喜欢厂里的环境,更不喜欢老板娘的嘴脸。她,有些害怕。
可她没有说。生活渐渐出现不言而喻的分工。
那天下着小雨。木沙走了近四十分钟,才到厂里。
老板娘瞥了她一眼,说:“现在不是发工资的时候,29号以后再来吧。”
木沙当然知道以后的意思。可这不是她的钱,不拿到手就不安心。于是29号她就去了。
看她们在忙,木沙就不声不响地在旁边等着。老板娘做完了手头的活,才抬起头看她一眼,说:“明天再来。”
为了两千块的工资,自己都跑了三趟了,算个工资要多久呢?欠人工钱不是早应该备好叫人来取吗?
想到这里,木沙火了,踢了她正在做活的筐子一脚。她急了,“我说的是29号以后,你不懂以后的意思啊?”
“我管你什么以后不以后,反正今天你得把工资给结了。一次拖一次的,你要让我跑几趟啊?”
老板娘不说话了,起身拿来了账本和计算器,算了一阵,要不是木沙指出来没算计件的,还少算了一百多。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拿钱。”
妈的,这不是有钱的嘛。木沙气呼呼地在心里骂了一句,一块石头算落了地。
这当儿,一个老乡轻声对她说:“明天我们就放假了,你要是今天不来,明天再来恐怕就找不着人了。”
庆幸的同时,木沙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太缺乏涵养了。
拿到钱后,木沙向她道歉:“不好意思,我不该发火的。可我挺着大肚子,还要走很远的路,来回跑实在不方便。”
“那你早说啊,你早说我就把钱给你了。”
这还用说吗?你不长眼睛看不出来吗?我是不是大肚子,走多少路,该给我还不该早点给吗?
“你真是好人。”气急反而说不出话来,木沙来了这么一句。
“我好得很。”
好吧,看来道歉不过是对牛弹琴了。罢了,钱到手就够了。
路上,木沙想,这些人会软下来,大抵是因为他们理亏,又怕惹麻烦。说起来是老板,实际上真要给他们扣上富有的帽子,他们还未必承受得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