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夏生心里“咯噔”一下,惊疑不定地上前道:“这位小哥,我是裘娇凤的二哥,请问我妹妹她……”
衙役却笑道:“你妹妹此刻人在衙门,我们正准备去找你,没想你们倒先来了。”
几人跟着衙役进了后堂,裘娇凤正坐在椅子上同一位年轻的公子讲话。
也不知那位公子和裘娇凤说了什么,裘娇凤掩嘴耸肩地,笑得花枝乱颤。
那公子察觉到有人进来,转过脸来,露出一张斯文俊秀的脸,居然是汪如笙。
“汪贤侄,你怎么在这儿?”
裘夏生见汪如笙和裘娇凤在一块儿,惊讶极了。
汪如笙立刻起身,眼风飞快地在裘化真身上扫过,对裘夏生道:“裘二伯,裘大姑娘今天在酒楼吃饭被人偷了钱袋,我刚好瞧见,便叫店家抓住了扒手。没想到这扒手是惯偷,店家执意要送官,裘大姑娘便和我一道过来了。”
裘娇凤听汪如笙一口一个“裘大姑娘”,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儿,羞答答地看着汪如笙不错眼儿,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把个裘夏生和黄湘玉都看呆了。
偏裘娇凤还当别人不晓得她的心思。
裘夏生当下对汪如笙千恩万谢,拉走了一脸不情愿的裘娇凤。
这裘娇凤都要出门子的人,居然往自个侄女的未婚夫身上贴,这叫裘化真怎么想。
裘夏生恨铁不成钢,打算回去就拘着裘娇凤不让出门,省得惹出什么乱子来。
裘化真和黄湘玉见他们走了,也向汪如笙告辞。
汪如笙见裘化真没有多瞧自己一眼,心里有点儿闷,便叫住她:“裘姑娘。”
“怎么了?”裘化真回头。
汪如笙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我……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帮她的……她是你的姑姑。”
“哦。我知道了。”
裘化真点头,见他仍瞧着自己,想了想便说了一句“多谢”。
那天帮她解决了卖铺子的事,他本以为裘化真会来找自己,没想到这几天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也不关心……
汪如笙气馁地垂下脑袋,半晌后抬头,抬脚出了门。
回去的路上,黄湘玉忍不住说道起裘娇凤来:“凤儿这孩子也忒不懂事了,你瞧她身上穿的衣裳戴的首饰,哪样不是她二哥花钱买的。她跑出去便罢了,居然还学人摆阔气下馆子,哪里有个过日子的样子,我都懒怠说她。”
黄湘玉到底是个厚道人,只说这个,却不提裘娇凤对汪如笙的心思。
裘化真了然一笑:“婶儿,她好不好与我们什么相干,反正花的不是我们的钱,败的不是我们的家业,婶儿就甭操心了。”
“话虽这么说,可我心里就是不痛快。凤儿也算我瞧着长大的,好好的一个闺女,机灵又漂亮,长大后怎么歪带成这样了?”
“还不都是奶给惯的。”
裘化真淡淡说道:“奶心里只有二伯和姑,其他儿子媳妇就往死里折腾。四叔今儿个刚带信过来,说昨儿个爷是在我家吃的饭。现下奶回去了,二伯母却到镇上来了,恐怕我娘耳根子一软,又会被他们支使着干活儿。”听了裘化真的话,黄湘玉叹气:“你娘是儿媳妇,哪能拗得过婆婆去?咱女人家呀,在家得听父母哥哥的,出门子了就得听丈夫公婆的,遇到好人家还好,若是碰上那些喜欢磋磨儿媳妇不把人当人的,这辈子就只剩一个熬字了。”
裘化真轻哼一声,道:“婶儿说的也不尽然。只要有我在,他们休想再欺负我娘。”
黄湘玉忙说道:“是呢。咱化真能干又会赚钱,你娘好福气,居然生出这样的闺女,可羡慕死我了。”
“难道我不是婶儿的闺女么,我心里可是一直把婶儿当娘看的。”裘化真说道。
黄湘玉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嘴甜,就会哄婶儿开心。”
裘化真挽住黄湘玉的胳膊,甜甜说道:“哪有呀?我说的都是心里话呢。”
两人说着话,很快一品豆花到了。
进门点上油灯,裘化真吹熄灯笼搁在桌上,小花却没像往日一样听到动静跑过来摇尾巴。
裘化真奇怪极了,嘴里唤着小花,半天却没有动静。
“婶儿,你说小花去哪儿了?我们出门的时候它还在窝里趴着呢。”
裘化真举着油灯在内室找了一圈儿,都没见着小花的影子,不由蹙起两道弯弯的柳眉。
黄湘玉想了想:“小花会不会在灶房?”
两人一块儿去了灶房,果然在柴垛边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小花。
小花闭着眼睛,小身子软趴趴的,嘴角血迹干涸,眼见是不行了。
两人吃了一惊,黄湘玉抱起小花,急得快哭了:“化真,你瞧小花这是怎么了?”
裘化真眸光环视四周,末了脸色一暗:“婶儿,咱家方才怕是进贼了。”
“进贼?”
黄湘玉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怎么会。这才一会儿功夫,门也锁得好好的,贼人是如何进来的?”
裘化真眸光一凝,表情冷肃:“婶儿难道忘了我不在的那天,我奶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那天我还没下床,是大郎用铁丝开的锁。”
黄湘玉回忆着,突然瞪大双眼:“化真,难道你……你怀疑是大郎干的?”
裘化真点头,黄湘玉立刻反驳道:“会不会是你想左了,大郎那孩子我瞧着长大的,话不多,心眼儿却不坏,也不像他娘老子那样爱占便宜。”
黄湘玉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愿把人往坏处想。
在这一点上,她和柳氏都很像。
裘化真叹气:“婶儿,方才大郎进来喝茶时眼睛不住往屋后瞟,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如今才想明裘,这几日店里一直有人,他不好下手,他寻这个机会怕是很久了……”
黄湘玉此刻信了大半,可还是问:“大郎为啥要这么做?咱家也没钱哪。”
银子裘化真一早就去银楼了换了银票贴身带着,大郎大费周章到底图个啥?
裘化真没说话,径直走到木柜子旁打开柜门。
三杯布丁如今只剩了两杯,还有一杯却不知去了哪里。
她心往下一沉:“布丁少了一杯,定是大郎拿走的,他恐怕已经怀疑珍馐坊的事情了。”
裘化真问黄湘玉:“婶儿那天去珍馐坊时有没有觉得后头有人盯着?”
黄湘玉想了想,摇头:“许是我大意了,竟没注意。化真,要是大郎回去告诉了你爷奶他们,这事儿可就难办了。”
买铺子的事情好不容易遮掩过去,若让裘家知道裘化真如今做着这么大的生意,以那些人的贪婪,不知会生出多少事儿来。裘化真安慰她:“婶儿别担心,我明天先找大郎探探口风,兴许根本就不是他呢。”
她从黄湘玉手中接过小花,摸了摸它短短的茸毛:“咱得先找个兽医给小花瞧瞧,总归是条性命,总不能不管它。”
小花嘴角流血,证明伤到了内脏。
若是内脏破裂严重,就算搁到后世也不容易治好。如今她们已把小花当作家里的一份子,哪怕只有一丝希望都不愿放弃。
黄湘玉忙点头:“咱去安家找秋月姑娘,听她安老夫人养了只哈巴狗,家里有专门的医婆,兴许能治好小花呢。”
两人合计一番,便去了安府。
此刻天色太晚,安府的人都睡下了,只留了两个小厮在守门。
守门的小厮本在打盹儿,见了裘化真立刻来了精神,客客气气地拱手说道:“裘姑娘好,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自那日林公子治好了小小姐的病,老夫人就交代下去,从今往后,安家上下见到裘姑娘和林公子都得奉为上宾,万不可怠慢。
裘化真对他说道:“这位小哥,我想找下秋月姑娘,请代为通传一二。”
“二位先随我进来,我这就去找秋月姐姐。”
小厮提着灯笼,殷勤地引她们到花厅坐下。
裘化真半夜打扰人家,心里过意不去,抓了把铜钱塞过去,小厮不肯要,一溜烟儿跑去找秋月了。
秋月很快穿戴整齐地过来了。
因匆忙,没有梳头,乌油油的头发简简单单挽在脑后,显得比平日更清丽了些。
裘化真没想到春莺也跟着一块儿来了。
她一见着春莺就想到那天马车里发生的事儿,心里有点儿不自在。
“化真,黄嫂子,你们这么晚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秋月问道。
裘化真便把怀里的小花给她们瞧:“它受伤了,能否让你们医婆帮着瞧瞧?”
“呀,怎么伤得这么厉害。”秋月看了看小花的情况,吩咐春莺道:“你快去叫冯医婆过来。”
春莺立马去了,带来了冯医婆。
冯医婆是专门照料猫狗的医婆,放在后世也叫兽医,是京城来的,很有几把刷子。
来的时候春莺已经吩咐过她,她不敢怠慢,仔仔细细地给小花瞧了一遍,末了开了药:“还好伤得不深,这个药先吃着,若是能熬过今晚,想来就能好了。”
裘化真和黄湘玉大喜,立刻向冯医婆道谢,冯医婆笑道:“裘姑娘是咱们府上的贵人,当不得一个谢字。”
裘化真又问芙姐儿这段时日如何。
冯医婆长期呆在老夫人那边,便把芙姐儿的情况细细告诉她:“吃了林公子的药,姐儿现下好多了,身上很少起疹子,还能和金子玩呢。”
金子就是那只名贵的哈巴狗。
能和狗玩,就证明芙姐儿的病好了不少。
冯医婆走后,裘化真和黄湘玉起身告辞,春莺却拉过裘化真,促狭地小声道:“你怎么来我家请医,找你们家林公子岂不更好?”
听春莺提到林致远,裘化真小脸一僵,低声对她说道:“你瞎说什么,我和他又不是很熟,你若是不想帮忙,以后我不来便是。”
春莺掩着嘴笑了:“好了好了我不逗你,药我已经让人熬去了,干脆等你的小花喝完药再走吧。”
裘化真想了想答应了。
家里冷锅冷灶的,等药熬好说不定都得天亮了。在这里呆着,等天明了还可以再请冯医婆再帮着瞧瞧。
秋月春莺见她们不走,便也在一旁陪着。
秋月让人燃了香炉,拿了各色点心果子,泡上一壶花果茶,四个女人坐在一块儿唠起了嗑。
“黄嫂子如今也好了,你们家的店到底什么时候再开?”
春莺是个爱吃甜食的,这些天没吃着豆花,人都快馋死了。裘化真说道:“快了,估摸着就这么几天,到时两位姐姐可要来捧场,我给你们半价。”
“你这丫头贼精贼精的,是不是又有什么新名堂?还不快给我们讲讲。”秋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