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对方只是想要逗他，也许是对方不在意杨舟的小小反抗。

此时的他并没有被控制后失去记忆的感觉，只是无法动弹，神智却是清醒的。

杨舟甚至连眼珠子都无法转动，他只能徒劳地瞪着一副丑陋的愤怒表情，任凭心里的怒火烧掉一切。

这是折磨，这就是故意的折磨。

他连哀嚎都无法发出。

原本在身体里畅通无阻流淌着的灵力，被无数霸道的妖气拦截吞噬，就像道路上安排了无数路障，灵力被堵塞，根本无法通过。

杨舟此刻也就只能控制自己的思维运转了。除了想一想，什么都无法做到，这才是最让人悲伤的事情。

一道妖气化作的绳索捆住了他，或者说，只是轻轻绑在了杨舟的手腕上。于是杨舟就放松了下来，跟着那人前进。

五脏俱焚尚且不能描述这种痛苦。

杨舟步子迈得很轻松，就像他平常走路一样，透着股少年人的轻快，从头到脚都是活力满满的样子。一蹦一跳道不至于，只是看着就很轻松。

羽毛一样的步伐像重石一样击在心底，如果有人能看见杨舟的表情，就会发现轻快的笑容下面藏着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

男人就像是牵宠物一样把人带着走，时不时还停下来逗一逗肩膀上那只黑鸟。

黑色羽毛的小鸟兢兢业业地完成着自己的职责——逗主人发笑，虽然没有被限制自由，却好像身处在笼子里一样，不敢动弹。

它猩红色的小眼略过杨舟，杨舟竟然在里面看见了一丝属于人的情绪。

这只鸟竟然在怜悯他。

一只被无形牢笼困住的家伙，此刻也能从高处怜悯他了吗……

杨舟的身体里在发生一场战争。

无数的灵力，和无数的妖气，对抗着。

一个要前进，一个要拦路，于是只好暴起撕咬，互相战成一团。毕竟不管什么时候，路被堵住这种事情都很让人愤怒。

那些灵气好像承载着杨舟的意志，死也不会退让，有东西挡着，那就挤过去，挤不过去，那就消灭了前面的障碍再过去。

灵力原本就是一种温和的力量，它可以滋养身体，修补暗伤，最显着的功效应该就是延年益寿。虽然人们总是拿灵力组成各种有攻击性的法术和招数，可谁也不能反对，灵力是一种活跃且温和的力量。

天地间的灵气滋养万物，体内的灵力温和自己。

而这种黑色的妖气却是富含攻击力的，除了用更强大的让它们屈服，没有什么能够压制住它。

利用这种力量修炼之人，本身就会被潜移默化地影响，变得富有攻击性，性格渐渐走向极端。

杨舟体内温顺如羔羊的灵力几乎要沸腾起来，承载了主人的怒火，势要和外来者争个你死我活。

温顺的羔羊与凶恶的狼撕咬在了一起。

黑衣人转过身瞟了一眼杨舟，视线在他嘴角流淌下的鲜血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就又挪到了肩膀的鸟儿身上。

黑色小鸟展示着自己的羽翼，极尽讨好。

灵力与妖气战起来了，受伤的只能是杨舟。作为场地的经脉，丹田，并不能承受这样的怒火。

那本来就是很脆弱的东西，灵力在经脉中运行，就像是走钢丝。只有熟能生巧，才能流畅快速地运转灵力走完一个大周天。

无数次的练习，就是为了让这种走钢丝能更熟练一点，熟练到可以闭着眼睛跑过去。

如今却要在钢丝上打架。

先不说别的，这脆弱经脉就要受不了。

身体里每一个角落都在开战，这意味着每一个角落都在受伤，无数道细小的伤痕在体内积累，足以让人瞬间昏厥。

杨舟没办法咬牙支撑，只是纯靠那一点精神，在无限的疼痛中保持住自己。

嘴角流出的血，只是那一点点罢了。

毫不夸张地说，要不了多久，杨舟就会经脉寸断而亡。

现有的医术，也不能修复经脉的损伤。这几乎都是不可逆转的，所以修仙界才不太推广那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那种威力强大的爆发，都是以自身不可逆转的伤害的代价发动的。

如果经脉断裂成渣渣，那就是天仙下凡也难救。最多的最多，就是保住一条命，然后从此像个废人一样，拖着残破的躯体过活。

杨舟是知道这个结果的，可他还是没有停止。自毁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占据里思维，在轰轰烈烈的爆发中死亡也不失为一种体面。

只是可惜了远在宗门的朋友亲人。

“现在可不能让你死去。”

隐隐有破碎迹象的经脉被黑色的妖气堵上，就像是刚刚做路障一样，结结实实地堵住了所有的缝隙。

灵力好像也知道这部分的妖气对自己有好处，竟然没有去攻击，反而是继续和其他妖气缠斗在一起。

自毁被终止，体内的疼痛有所缓和，其他方面的痛感却愈加强烈。

杨舟毫不怀疑，即使现在他被解除了控制，所能做的也不是扑上去决一死战，而是低头吐出一口混着内脏碎片的血。

纯粹是气的。

简直是气到内脏搅碎。

杨舟被封住了一切抵抗的方式，眼睛里就算是瞪出花来也无济于事。

他当初就该去学一点修炼瞳术的东西，瞪谁谁有事的那种，说不定此刻就能瞪出个花儿来了。

就是可惜，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如果这两字。

杨舟干脆放弃抵抗，就等着对方把自己带到哪里，然后再下手。

反正那刀已经是悬在脖子上了，他既然逃不掉，也没办法主动把自己往刀上送，就只好默默等待，等待那未知的刀了断他的生命。

这树林子往深处走，周围的树就越诡异，也不知道是不是环境的原因。杨舟只觉得星光到了这里也黯淡下去了。

外围的树还算正常，就是普通的树。

而这里附近的树，枝干细且扭曲，互相缠绕在一起，张牙舞爪，叶片也稀少了很多，扭曲的枝条垂挂下来，像是要把人抓起来吞噬。

就像是恐怖小说中描写的那样，在这样的环境中穿梭，会担忧四周，那黑暗的缝隙里，下一刻会不会就出现一双闪着荧光的眼睛。

还有那种半夜呼唤名字的故事，似乎也是发生在这种环境里。

杨舟虽然丧失了身体的控制权，可感觉还在，他能感受到脚底下的枯木落叶越来越多，踩上去的时候，重量就会把他们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