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家石给许颜诊了脉,开始开调理的药方。
中医讲究平衡,许颜的身体却整个是乱的,虚的不行。
戴家石一边在处方上写字,一边还唠叨道,“现在的年轻人,全都不拿身体当回事儿,真以为岁数小就足资本造啊。过去那批人,就算再怎么抽烟喝酒过度劳累,也是老了才报应。你们这一代人,我看都活不到老。新闻报道。今天这个猝死,明天那个猝死的,你说自己不爱惜自己,死了又能怪谁?”
许颜被数落的低着头,一言不发。道理她都懂,可是熬夜看电视,亲戚来吃冰激凌,早上不想吃饭就饿着,病了懒得吃药就硬撑,这些真是控制不了嘛。
戴家石见许颜默不作声,也不反驳,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一般的小年轻,被这么吵,早该翻脸了。这个倒是能忍。他眉毛一扬,道,“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
许颜赶忙摇头,“没……没有。”
戴家石明显不信,但也不知道是老年人的通病,还是他个性如此,哪怕这样都管不住这张嘴,依然絮絮的道,“你这岁数,你爷爷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吧?告诉你,可别看不起我们这么大岁数的人,更别看不起我们说的这些话,保不齐哪一句就是改变你一辈子的良药。”
许颜忍俊不禁,觉得这戴老爷子还是挺可爱的,搭话道,“我爷爷早些年过世了,不过以他的个性,就算还在,也不会像您这么健谈的。”
她祖父许年华,是那种典型的老一辈文人,不爱说话,什么都讲究一个淡。
戴家石把写好的单子撕下来,让许颜去药房抓药,十分不屑的道,“年纪大不说话,不是嘴巴笨,就是老年痴呆。”
许颜真是服了,老来小,老来小,眼前这位老先生真是个老顽童。
“谢谢您。”许颜心里吐槽一大堆,面上却还是乖乖巧巧。
在长辈面前,她的仪态永远是那种最会受夸奖的孩子。
许颜把药单收进包里,不小心掉出了路上买的画册。
刚弯腰去捡,就被一双有着老年斑的*先了。
戴家石眯眼看着封面,愣了两秒,道,“你是学艺术的?”
许颜摇了摇头,“不是,兴趣而已。”
戴家石翻了两页,莫名的,眼底有些怀念,语气深长的道,“能选到这本书,你还算有点眼光。”
许颜觉察到其中有些微妙,试探性的道,“您也喜欢……许年华先生的画作?”
戴家石“哼”了一声,继续翻看这本书,没有回答。
许颜见状,道,“您若喜欢,不如就送给您吧,也算答谢您今天百忙中抽身,帮我号脉。”
这本书她早看过了,只是今天恰好路过看到,就又买了一本。
戴家石闻言,把书放了下来,没有说不要。
许颜于是笑了笑,不由自主的慨叹道,“被这么多人喜爱,许老爷子泉下必然十分欣慰。”
戴家石看许颜的眼神忽然有些怪。
这种话,可不是只是单单对国画有兴趣爱好的人会说的。
只有与本人熟识,关系匪浅,才会有这种衷心与感慨。
再一细思许颜的名字,许颜,也姓许……
戴家石道,“你跟许年华是什么关系?”
许颜觉得,既然是祖父的画迷,也没必要隐瞒什么。
她诚实的道,“我是他孙女。”
戴家石怔了一下,接着若有所思。
他记得,年华好像,确实有个孙女来着,年龄多大他倒是不知道。
而且刚刚许颜也提到,她爷爷很早过世,为人比较缄默,不唠叨。
这些倒也对得上号。
想着这些,戴家石重新打量起许颜来。
看这丫头的心性,是比同龄人更沉稳,更内敛一些。
确实,是有几分年华的影子。
戴家石道,“我与你爷爷可是故交。”
许颜道,“啊?”
戴家石叹了口气,语气比刚刚柔缓了很多,“转眼,你爷爷过世快二十年了。这世界也是太小,我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你。”
许颜眨了眨眼,确定了戴家石说的话,接着,也被感染了感伤的情绪。
她讷讷的道,“是啊。”
戴家石看着许颜无名指的戒指,“你已经结婚了?”
许颜点了点头。
戴家石提笔,又写了一张方子。递给许颜道,“这个,跟刚才的一起吃就行。”
许颜也不大懂怎么叙旧还叙出新药来了,不过,对方总不会闲着害她就对了。
于是欣然的接下,再次道了谢。
戴家石道,“国画,你要是喜欢,我家里有不少你爷爷曾经寄给我的工笔水墨,你想看可以去看看。”
许颜眼前一亮,“真的吗?太好了。”
祖父的真迹啊!那可比她整天翻得这些复刻,和扫描图精细多了!
许颜心里想,能把那些画留到现在,看来这位老先生跟她祖父的情谊是真的深。
当年那些画不值钱的时候,尚且没有乱扔。如今这些画值钱了,也没有拿出去拍卖。
戴家石道,“你爷爷那个人,就是太拧性,当年他有了病,我给他开方子治,一开始还肯好好的吃,后来一听说只能维持,不是能治好,就破罐子破摔起来了。他要是肯听我的,怎么也能再多活三年啊。现在想起来,我还是能气得半死。那个死糟老头子!”
许颜听这话,不由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