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这昔日的人魔却在这心猿古刹剃度为僧。”

出言的是西域的势力，他来自妖门，亦是大妖师，也曾与圣人教一同谋划大唐王朝的半边国运。

他认出了其中一尊老僧佛，这老僧佛年轻时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老衲曾误入歧途，幸得方丈引渡，方入净土赎罪。”

这尊老僧佛护送着心猿村落的村民，一路走出平原。

这一切都被四方“观望者”看在眼中。

十三位老僧佛联手，许多人退走了，在更远的地方凝视这片大地。

平原外，只留下一群不曾出手，属于真正的观望者。

站在遥远村落中的李玄逸，他看到这些真正观望者中，有大唐王朝的将军，还有一道风姿绰约的身影，未鸢女皇……

而那些退走的“观望者”，他们眼神很冷，虽胆寒却不曾退缩。

他们是受到一些大修者的指引，在外斩杀心猿村落出去的人。

为了那么亿万分之一……这些人中有那么一人带走舍利。

他们都知道这里很快就会覆灭，没有人能活下来，最后化作炼狱。

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十三尊老僧佛没有再回到心猿古刹，而是护送着心猿村落的人一路远走。

这让他们没有机会出手，他们并非一心，谁也不想去承受十三位老僧佛的怒火。

又过了一天。

心猿村落群，没有人再出去。

李玄逸在聆听中知道，他们不想出去，也不愿意出去，只想静静的等候死亡到来。

四日前，心猿村落的祥和一切不复。

走在村落间，李玄逸没有再听到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妇女谈笑声。

亦是没有了树荫下那些虫鸣声。

“还有两日。”

李玄逸呢喃着，这几日丘生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去了哪。

轰隆……

天公不作美，乌云遮住阳光。

蒙蒙细雨，雨滴洒落天地的每一寸角落。

按照时令来说，这是夏天的最后一天。

这场雨也是夏天的最后一场雨。

温度转瞬变凉。

轰隆一声，雷打鸣，白光闪动在云层间。

心猿古刹，一间禅房的门口。

李玄逸伸手接着屋檐落下的雨水，水自掌间滑落。

透过禅房的纱窗。

李玄逸看到那个安静的禅房内，记空坐于蒲团上。

他微微仰面，透过房门看到了门外的景色。

“活了四千零八年，我的时间到了。”

沧桑老迈之音在房间回荡着。

方丈浑浊眸子有光辉流转着，有万千的情绪，最后化作的是一抹笑容。

他的眼中有一道道身影浮现，那是心猿古刹活着的僧侣，有老僧人，有慎实，有慎虚……也有心猿村落的其他人。

一个个僧侣，一张张脸浮现在脑海，他的唇角微微扬起，有一种温馨的笑。

那道身影垂放下的双手缓缓抬起，双手合起合十。

“我佛慈悲。”

音在房间中响起，荡漾涟漪。

“李施主，进来吧。”苍老的声音传出。

“嘎吱。”

禅房门动，李玄逸再次走了进去。

坐在方丈对面的蒲团上，久久无言。

“需要我做什么。”

李玄逸将手搭在盘坐的双腿间，他知道第一次见面时，方丈对他还有话没有说完。

“我还有两天。”方丈仰着他那枯脸，毫无生机，如同干尸一般。

“李施主，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李玄逸问道。

“替我杀一场，作为交换，我把舍利给你。”方丈笑着。

李玄逸沉默，替他杀一场？

“我不需要舍利，陆地仙人不是我的终点，后天圣人也不会是我的目标。”

李玄逸说道，他很同情方丈，也很崇敬方丈。

但他是个人，有自己的私心，他来这只是因为小沙弥想送方丈一程。

以他现在的修为，不足以对付丘生口中的那些人物。

“是这样嘛？”方丈似乎对这答案并不感觉到意外。

“那换个交易物，我告诉你两个秘密如何？”

“什么秘密？”

“你父亲的秘密，还有你的秘密？”

“……”

……

佛家有一门神通，名为宿命通。

传闻，曾是一位成圣的如来佛创下。

掌宿命通者活时懂推演之道，死前可上观万年，下察千年的时间浪花。

十个时辰之后。

李玄逸关上了禅房，回首那一刹那。

禅房中。

枯萎的身躯化作了光辉。

禅房内没有人影，只留下空荡荡房间，以及一个早已经坐穿的蒲团。

禅房外。

雨水以及停了。

但还有一滴雨水沿着屋檐落下，滴在了李玄逸的手掌上。

水滴在掌上碎开。

“李施主，接下来就由你替我杀一场，拜托了。”耳畔中有一道回音响起。

李玄逸扭转脖颈回望禅房。

他微微点头，在回应，亦是在送别。

“他走了。”

淡语声从李玄逸口中响起，禅房外百米恭敬跪坐的慎实不解。

须臾，他知道了这句话的含义。

慎实看向禅房，眼瞳骤缩。

他念诵着古经，手中还有一串佛珠，手中的佛珠剥动。

哗啦啦……

佛珠的线断了。

佛珠落地荡起脆音弹跳声，修道两千年的慎实感觉到前景模糊，泪水遮住了眼。

“恭送，师尊。”

一股苍凉，一股痛楚蔓延整个古刹……

山脚下，小沙弥望着手中破碎的金钵出神。

“还有，十四个时辰，大师，你便将这禅房门打开吧。”

山顶，李玄逸朝着慎实说道。

慎实目光一颤。

随后，他在禅房外枯坐了十四个时辰，小心翼翼的将散落的佛珠重新串起。

这是师尊给他的礼物。

看向禅房，慎实动了，他小心翼翼打开禅房门，门内空无一物。

但也就在打开房门的一颗。

异象发生了，一道光柱从禅房冲天而起。

十万里外的人都是看到了，万里高空之上，看不见的地方有许多双眼睛睁了开，瞬间寒芒乍现！

这道光柱覆盖了万里高空，像是要直临天外。

最后光柱碎裂，化作一点点的金光，一片片的佛辉，洒落在了心猿村落。

“吾原名生逸，承蒙恩师点化，道号记空。”

一声淡语在天地间回响。

平淡的如同记空在人世间最后的日子。

话语中满是平静，满是祥和，短短的一句话代表了他的人生。

这一刻，音荡十万里外，大唐王朝北地边疆的将领都是抬头，听着这不知道多远处传来的声音。

金光洒落，落在了心猿村落群上，散落在了还留在心猿村落的人身上。

“方丈！”

上百万人嘴中同时悲呼。

他们知道，方丈去了。

而到了最后方丈还在记挂着他们。

光柱散开的光雨落在他们的身上，为他们祛除百病，疗伤。

“方丈去了，我恨那些天空的大修士！”

村落中有老人大喊。

外人看着只会觉得突兀，甚至觉得尴尬，觉得是这老人在做作。

不就是一个老僧死了嘛，何必像是自己亲人去了一般，何况就算是亲人去了，也不见得会这般悲痛。

外人不知道这种感觉。

因为他们就如同是看书一般，而心猿村落的人就是书中的人。

他们只能看见书中最为精彩的人，在意他们的踪迹。

而写书的那个人即便是幻想自己身临其境，幻想着自己是笔下的人物，也无法完全体会到那种心情。

所以外人体会不到老人的感觉。

老人生于斯，长于斯，他的一生都在记空方丈的庇护下。

老人虽不曾见记空方丈，但却铭记这份恩情。

心猿古刹上，这里还有七个老僧人。

他们从蒲团中站起。

“他们来了。”包括慎实在内，一个个古刹仅剩的人低吟。

轰轰轰！！

有恐怖气息漫开，仿若天威，那是有凶物出世，那是大妖降临，有山海异兽咆哮，也有一步步活到现在的大修士。

冰冷的气息在厥地这片数万里的大地上气流转，带来无情而冰冷的寒风。

他们开阖目光，起身跨步，一步走成千上万里，从心猿古刹外而来。

“记空你终于死了。”

心猿古刹外的平原，有大笑之音响彻。

“为了等你，我自封修为，沉寂在万里海域下，两千年来，终等到你死去，呵呵呵。”

“所谓的人间佛死了。”

……

一道道的声音响彻，对于心猿古刹没有想法观望者们都不知晓这是谁在说话，只听得见四面八方都有声音在传。

他们紧紧的盯着天空。

这一些人的存在不到陆地仙人，几乎连半点踪迹都不知晓。

他们就是想要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多少老怪物活着，或者死了。

比如大唐王朝的哪位将军，他就想知道巫人和厥人中那些个传闻中人是否活着。

这关系到大唐王朝与厥人、巫人的战事。

心猿古刹所在四方，那些慑于记空，却想得到舍利的大修者再次有了动静。

圣人异象出现时，他们没有动，因为他们知道这与他们无关。

但此刻他们动了，因为他们知道舍利中含着后天成圣的办法。

一道道身影跨过山河向着心猿古刹而去。

他们在逼近心猿古刹。

记空死了，这一尊比心猿古刹以往方丈都要强的人间佛死了，所以他们不再犹豫和害怕。

“我佛慈悲。”

一道众生佛音荡，仿佛万千佛僧念诵。

无数道光柱从心猿古刹中冲天而起，每一道光代表了一尊佛，佛陀菩萨尽在其中。

“今日佛，不再慈悲。”

佛慈悲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怒目。

佛成金刚，冲向四方，无差别向着天空镇压而去。

这些是还在古刹中的老僧。

他们几日前就在古刹的山上刻印阵纹。

他们要与心猿古刹共存亡，哪怕是方丈去了。

他们打出手印，祭出了自身的佛家法器，很是强大。

“记空死了，一群小佛僧罢。”

一声冷笑在天地绽放。

佛光碎裂，这声笑音响起冲荡了佛门杀机。

“我等不亡，心猿古刹尤在！”

老僧人在怒吼，慎实也在怒吼。

一道道身影冲出心猿古刹，他们金光灿灿，横推着双臂，向着天穹杀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