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这样呢?这是自己的隐私,不给难道不行吗?”
“不给……他们说他们爱我,必须要监管我的一切。前几天我下载了一个交友软件,就被母亲打了一巴掌,脑袋也撞到了墙上……”
“一直如此,还是变本加厉?”
“总是这样。母亲患有一点精神疾病,父亲爱喝酒。”
“现在母亲正在逼着父亲打我,理由是我的学习成绩一塌糊涂,这不过是个借口,就算没有这事,我还会因为其他事情挨打的,不过父亲打我的次数不如母亲,但父亲一旦出手,那将是濒死的。”
……
一颗泪,不知道从哪里来,不知道是谁遗留下的,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泪。
这颗泪并不圆润、好像被滴成了椭圆形,只要风一吹又马上就要成五角星。
它屹然不动,狠狠地在桌上扎下了根,但我知道它的生命正在缝隙间慢慢流逝。
它的身体并不通透,而是带着白纸一样的糊状,实在是难看极了。
幸而里面的水没有转动,不然真让人觉得是鼻涕,但鼻涕里面也有泪的成分。人哭到穷极时,是分不清楚鼻涕和眼泪的。
它应该带有几个孩子的,几滴更小的在坠落时就被分离出去的眼泪。那样或许会好看些,但是并没有。它们可能流逝了,也可能从未存在过。
谢地不知道,她盯着它出了神,视野模糊起来、不一会眼睛便干涩地疼了起来,用手去揉,手全然湿了。
“你没有想过反抗,离家出走吗?”
“离家出走又能去哪呢?迟早会被抓回来,接受更加悲惨的命运,我没有身份证,上不了班。我买了许多刀藏起来防身,每次都偷偷被他们给收走了,他们以为是爱我,其实是逼我去死。这些刀我从来没有勇气挥向他们,最终只是挥向了自己。”
“过度的保护欲和占有欲?”
“是的。”
“报警啊!”
“没用,他们表面上会承认错误,之后还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
“确实,报了警,又该跟谁住呢?孤儿院吗?那也好不到哪去。你有什么疼爱你的亲戚朋友吗?”
“没有,因为我父母的缘故,亲戚都远离我们,我现在只能忍,忍到大学、工作,忍到有一天远走高飞。”
……
后来谢地的刀不知什么时候被收走了,又是一个夜晚,父亲喝得酩酊大醉,母亲正在房间里无故地向谢地撒火。
父亲在门外把铁门敲得发出巨响,母亲的责骂声也毫不示弱,提得更高。两种声音像两匹恶狼,要把这个小房间撕破撕碎,在那之前,要把谢地撕碎。
家具被摔得粉碎,飞溅的碎片割伤了谢地和母亲的手臂、大腿,几滴鲜血像玫瑰花瓣伴随着碎片飞落到地上,仿佛母亲失去了痛觉、伴着鲜血愈来愈加兴奋,宛如一匹沾了腥的恶狼。
此时母亲的指甲上和手上已经沾满了谢地的血渍,她的视线逐渐模糊。再也无力反抗了,疼痛一次比一次强烈,意识却一次比一次模糊。
母亲终于精疲力尽了,犹如一个小孩疯狂地奔跑了一天一夜,终于躺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谢地从来不知道人可以流那么多血,若不是亲眼所见,你一定会以为这里发生了一场小规模械斗,也一定不会相信是她一个人的血可以摆弄出来的。
谢地此刻想要昏迷过去,或许这样会好受一点。或者应该在母亲冲进来时就当场抹脖子自杀,看看她那失望的表情,多么有趣!
可谢地做不到,她总还寄予希望,她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渴望过死亡。为什么死亡总不能由我掌控!逼着生、跪着活!
这时酩酊大醉的父亲终于自己掏出了钥匙,打开了门,走了进来。一进门,啤酒瓶子就在地上被砸了个粉碎,他阴沉的脸上浮现出一团怒火,像是晚霞烧红了天,又像是烧红了的铁烙。他径直朝母女俩走路,步伐虽然有些凌乱,但来得又急又快。
“我的耳朵就要断掉了,里面的软骨基本上全被扭扯断掉了,现在耷拉着几乎挺不起来,摸上去就像一层软皮,我的头发秃一块,密一块,身上全是伤,我就要被打死了。”
“可你和我们说这些有什么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我们无法理解你的痛苦,只会看你的笑话。”
“就是,太扯了,哪还会有家庭像这样子的。”
“别吵了,你们这样子是安慰人嘛?”
“怎么安慰,你没有经历过,压根没有资格安慰!”
“让她倾诉出来啊!这不就好了?”
“有什么用,只会给别人带来痛苦,她就像一个小孩子,不懂反抗的,我们已经劝过了!”
”反抗!反抗!你们就知道说风凉话,哪有那么容易,她这样一个小女孩!”
……
那种手机屏幕发出的亮光照在谢地脸上,渐渐地把她的笑容照没了,由红润照成了惨白。
“今天我对你们很失望,我以为我在网络上找到了家庭,把你们当成一个个家庭成员,在我真正难过的时候你们只是在开玩笑,无法感同身受也无法给我安慰,你们明白不了这个道理,就无法通过考验,一个真正伟大的群不只是用来交流、沟通的工具,更应该有家的感觉,可以给人以安慰、温暖……”
“为什么全世界都好安静呐?全世界都要让我死呐?”
“明明有那么多人都在痛苦着,为什么要选择隐忍呢?甚至连接受别人的痛苦,都变得不可能,这是一种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