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得太迟。”顾雍说了这么一句，就说不下去了。

杨千万看了顾雍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帮他把话说完：“奉贾诩先生的调令，我率军从凉州闪击并州匈奴，为的就是截击董卓派去与匈奴结亲的使团，并且支援于你。我们在黄河以北截住了董卓的使节，然而我们没想到，刚好撞上那群畜生正在试图挖个坑，把蔡琰的尸体埋起来。据俘虏说，他们认为‘与其白白便宜了匈奴人，不如先自己爽一爽’……这俘虏被顾雍亲手杀了。”

“她的性子烈，拿出嫁用的金簪自尽了。她在贴身的遗书里说，自己本来是要用这金簪刺杀董卓指定的她的丈夫。”说着，顾雍转过身去，默默地看着风雪中站着的呼厨泉。

陆离的心头突然涌上来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他的喉咙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刮擦，让他说不出话。好半天，他才问：“那，元叹，你怎么还把她带到这里？”

“我要让匈奴人看看，他们想要与之同盟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群禽兽。”顾雍平静地说，语气中不带有一丝情感。

战争就这样出乎意料地结束了，没有最后的惨烈决死。呼厨泉与于夫罗对视一眼，两兄弟齐齐把刀插入冷硬的雪地里。

呼厨泉走了上来，看了看蔡琰美丽却失去了血色的面庞：“她很美。”

“如果没有这个乱世，她或许是我的新娘子，或者是书香闺阁中的一个大小姐，等待着比我更好的丈夫来迎娶她。”顾雍注视着蔡琰，轻声说道，“然而乱世已经把一切的可能都归于虚无。”

呼厨泉叹了口气，在他身边，于夫罗也走了上来。单于看着自己弟弟原本要迎娶的新娘，将手攥成铁青色：“我败了，汉将。彻底败了。”他说得没错，现在在他身边的，只有数百人不到，这样一支队伍中甚至没有几个女人，连部族都算不上，又怎么战胜汉羌氐三族的联军？

陆离看了看最后的敌人，说道：“我放你们走。”

众人哗然，祝云容甚至是不由自主地拉住了陆离的衣襟，但陆离握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战争已经索取了太多人的性命。如果我把你们杀光了，你们的女人和孩子依旧会想要来复仇。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回到部落之中告诉你们的女人和孩子，大汉的国土是不可觊觎的。你们可以选择归附汉朝，也可以选择流亡到更远的地方去。”

于夫罗沉吟良久，最后做出了抉择：“我们有自己的国家，匈奴将会远走他乡，不再侵扰大汉朝的疆土。”

陆离点了点头，匈奴人和羌人毕竟有所不同，那个已成落日余晖的帝国的记忆，仍然像是困扰着匈奴人的幽灵一样经久不散。既然匈奴人依然眷恋着匈奴帝国的残影，那就放他们去吧。

然而于夫罗并没有即刻离去，他从头上摘下单于的冠冕，道：“呼厨泉，跪下。”

“哥？”呼厨泉讶异地问。

“我刚才应该是做出了一生中最英明的决定，所以我不打算以后还要做什么决断来打破这个好局面。”于夫罗微微笑着，看着呼厨泉。

呼厨泉终于是跪下了，于夫罗将冠冕放上呼厨泉的额头，匈奴的将士们尽皆俯首。

然后电光火石之间，于夫罗拔起地上插着的弯刀，抹过了自己的脖子。

“哥哥！！！”一声长呼，经久不息地回荡在并州的冰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