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有竹，一座披苔的流水假山，再加上几盆陆离叫不上名字的花草盆栽，这就是宫殿里所有的花草。要不是为了保持尊严，陆离甚至想揉揉眼睛，以免把现在看到的一切当作幻觉。

“有趣。”假山后面，身着道袍的张鲁缓缓踱出。依旧是早先那个胖门吏的相貌身材，却不知怎的，这丰腴体态竟然也变得仙风道骨起来。只见张鲁长须齐胸，打理得十分整齐，大袖当风，宽衣带水，整个人犹如水墨画中的人物一般仙逸。

张鲁向陆离轻轻稽首：“我只听说过医药可以治人疾病、粮食可以帮人果腹、修行可以启人心智，这些是可以救人的。但却没听说过砍人头颅、夺人性命竟然也是救人。陆太守，你所谓的杀人活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举个例子吧。对于董卓这样的恶人，张天师以为是救他一人、能活千万人，还是杀他一人，能活千万人？”

张鲁沉默了。诚如陆离所说，有些恶贯满盈的人，是救不得的。

“可是这也只是他一人为恶而已。董卓军中，难道没有良善之辈？”

“两军对战时，我有足够的时间把数万大军中的敌人都分清个善恶，只杀恶人不伤善人吗？”陆离反问道，“张天师，对于邪恶暴乱熟视无睹，只图自守，这本身就是助长邪恶，让更多的人被凶暴之辈荼毒，甚至领无辜者被迫卷入战争，让他们被绑上凶徒的战车。对于董卓这样的十恶不赦之人，不作为就是纵恶！”

被陆离这么一质问，张鲁顿时觉得心中如遭大锤猛击，不禁变了脸色：“可是我弱于董卓，出兵讨伐董卓，岂不是羊入虎口，把无辜的人民往董卓这样的暴徒嘴里送吗？”

“慎重行事确实是应该的。”陆离道，“然而天下大势如风起云涌，岂有不变之理？谨慎也应该审时度势，如今天下群雄合力讨伐董卓，大势已经压过了董贼。如果张天师再助一臂之力，董贼不亡何待？此时此刻，张天师怎么能还固守阳平关，对天下事不闻不问？甚至董贼只是派遣几个使节来汉中，张天师就被吓得噤若寒蝉，犹豫不决着是否要把我的大将当作牺牲，以掩耳盗铃求片刻平安。如果张天师真这么做了，岂不是让天下义师寒心！如今张既已经为反抗董贼而牺牲，但我仍然会像他一样保持和汉中的贸易，甚至想要更进一步，希望与张天师结成同盟，一同反董。张天师你要知道，要想让天下人都得太平，你必须先让世道昌明、天下一统！”

轰地一声，张鲁的心防被完全击破了。陆离责以大义，不知不觉间张鲁，已经是真正认同了陆离所说的话。固守汉中太久，他几乎忘了汉中之外还有天下，要想济世救人，怎么能闭耳塞听！

陆离看到张鲁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他不由得偷偷一笑，在玄宫外让阎圃解开自己身上的特质封锁，果然是必要的。

要是没有“万众一心”的影响，能不能拿下张鲁这个顽固的胖道人，还真是说不准啊！

“陆太守所言甚是……”张鲁额头上微微沁出汗珠，他终究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