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似乎是下的更急了,瓢泼的大雨,几乎将开放的丹桂,全部打落在地上,随着四处的水流,丹桂开始散落在整个院子中,只有那少数的花苞,隐藏在层层茂密的树叶之间,似乎才躲过一劫。
“对不起。”徐衡之拱手作揖,望向徐伦,准备下跪,却是被眼尖的徐伦一把制止,扶了起来。
“大哥这是做什么,我如何受得起。”徐伦满脸焦急,又不知所以然的情况。
“这个秘密埋藏在大哥心中十多年了,大哥最对不起的人,便是你。”徐衡之一番苦楚的说着。
“大哥,你说什么呢,自我记事起,你对我便好,又哪里来的对不起我呢。”徐伦抓着徐衡之的衣袖,宽慰着面前情绪激动的大哥。
“当年,大哥在郊外骑马,并没有喝醉,大哥是自己松开了缰绳,从疾行的马背上跳下来的。”徐衡之一番言语,倒是将徐伦吓了一大跳。
徐伦握着徐衡之的手臂,明显感觉得到大哥的手臂正剧烈的颤抖着,这才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道了句:“大哥。”
“大哥以为,恩师那般的人,都能被定罪通敌叛国,常言道,狡兔死,走狗烹,可如今的世道,狡兔未死,走狗已烹,大哥实在不愿意为这般的世道卖命。”徐衡之眼眶微红,极力忍住,倒是没让眼泪落下来。
“大哥,你竟如此糊涂,你的腿,可是落下了一辈子的残疾呀。”徐伦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未曾想,大哥为了不入仕途,竟这般的折磨过自己。
“对不起,是大哥对不起你。”徐衡之语气重复,满脸愧疚。
“大哥,我从未埋怨过你,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如今,我从未有过一丁点儿埋怨你,还望大哥以后好好保重自己,你何苦那般折磨自己呢,便是不入仕,也有很多办法可以解决的呀。”
徐伦宽慰着眼前的徐衡之,在自己的印象里,从未见过徐衡之这般的孤立无援。
“淡看功名,凡事模棱两可,以避灾祸,大哥以为寄情于山水之间,便可将一切功名利禄置之不顾,将恩师当年的教诲通通抛之脑后,大哥枉为人子,枉为弟子,更加枉为兄长呀。”徐衡之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满脸的愧色。
“大哥,如今这世道,不怨你,你不必加以自责,从前,我每日在刑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一般的事情,我以为这一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徐伦从袖口里面掏出那枚带着泥土的玛瑙石,将手中的玛瑙石在徐衡之面前展开,继而感慨而道:“直到此次去那汝阴郡,看见了饥不择食,去山谷之中寻找腐肉,以此果腹的兄妹二人,他们祖孙三人,虽衣衫褴褛,那老翁却还教导一双孙儿,不食嗟来之食,当时,我才明白,这人世间即便是万般皆苦,可是总要有那么一些人站出来,说些真话,做些实事,不然,便是枉来人世一遭,即便一腔孤勇,也要勇敢前行,就像罗侍郎说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徐衡之看着徐伦,倒像是突然长大了一般,徐伦停顿半晌,继而说道:“江陵城万般繁华,歌舞升平,可繁华终究不过是过眼云烟,眼下的南梁,早已是四面楚歌,这颗石头,是一个小孩送给我的,她们还在汝阴郡等着我回去呢,我一定会将此事查清楚,将罪臣一律拿下,给那些无辜因为疫症死去的百姓一个交代。”
徐衡之拍了拍徐伦的肩膀:“你长大了,大哥实在是惭愧的很。”
徐伦也搭上了徐衡之的肩膀:“你永远是我大哥,永远是我最崇敬的大哥,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永远是。”
徐衡之搭着徐伦的肩膀:“大哥以你自豪,这朝堂之上波诡云谲,你且得小心应付。”
“大哥,也觉得太傅是被冤枉的吗?”徐伦波澜不惊的道了句。
“以恩师那般的人品,又如何会去通敌叛国呢,弟子不孝,不仅未能够继承师父衣钵,如今,什么都帮不了。”徐衡之摇了摇头,雨似乎是小了些。
“大哥相信,我也相信师父是无辜的,真相从来不会缺席,只是迟到了,我相信,终有一天,真相会被查出来的。”徐伦眼神坚定,望着云层之中乍现的一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