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娘只得低声劝慰她,高氏却肃容道:“淑儿,我知你二人已是夫妻,只你须要记得自己发誓要给禹儿守孝的,不要弄出什么难堪来。”淑娘跪下道:“娘,媳妇儿既立了誓,定会守诺的。”她忍耐片刻,低声道:“就只一点儿不好,倘若明年有人提起子嗣的事来……”高氏道:“淑儿放心,你既守诺,娘必定不叫你为难。你二人如今也不过十六七岁,子嗣上不必在意。”亲自扶了淑娘起身。
婆媳两个说完了这件大事,便拿庵里点心来点评起味道来。没评多久就见赵尼姑带着满脸笑进来:“快到午时,两位施主可要用素斋?”淑娘便看婆婆,高氏想一想,道:“来时不曾交代家里要在庵里留饭,只怕他们几人会等,不如家去吧?”淑娘道:“娘说的在理。”赵尼姑便道:“既如此,老尼便告知庵里不必给两位施主备饭了。”说着就退了出去。
淑娘耳尖,听见赵尼姑似是在门外喝那小尼姑,不一会儿春花拿着吃空了的盘子进来放在桌上,高氏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放在盘子里,带着淑娘跟春花出门,小尼姑果真不见踪影,赵尼姑却在门口恭送。高氏道了留步三人告辞离开。走开一段距离,淑娘悄悄回头便见赵尼姑正从正堂往西间去。
当日晚饭时,施重山亦来到前院正堂,待摆好饭菜,便叫王大王二两兄弟及春花都去趁热吃饭。眼见只余自家五人在座,施重山郑重道:“都是自家人,我说的话切不可传出去。彦成,你无端病这一场,我心中有些顾虑,特去会通寺说通了住持长老教你些拳脚功夫,只盼你习武之后能身康体健。”施长安事先得了老父的吩咐,此时便做戏插嘴道:“爹,日常里多注意些便罢,哪里能去做那等护卫的勾当?有辱斯文。”
施禹水知道这是前几日阿翁答应替自己谋求达成,既心知,便不动声色看父祖二人表演。果然施重山假作训斥儿子:“你知道什么,彦成日后还要科举,你倒想想那考试不都是在秋冬初春寒冷季节?彦成身体如此之差,倘若考场上受不住病倒,岂不是白白地耽误功夫?我只叫彦成习点拳脚健身,又不是令他弃笔从戎,哪里来的有辱斯文的话?”施长安见父亲说得重了,不敢再多言,只得道:“爹说的是,儿子听爹的就是。”又转头对儿子道:“彦成,你须看到你阿翁的苦心,莫嫌辛苦。”施禹水起身先恭敬对祖父施礼:“阿翁言之有理,孙儿谨记阿翁的教诲。”又回父亲道:“爹的话儿子记着了。”
高氏淑娘婆媳两个全程不敢说话,到此时才由高氏打圆场道:“天凉,快吃饭罢,一会儿凉了只怕会吃坏了。”施重山很给儿媳面子地道:“说的也是正理,吃饭吃饭。”一家人心思各异地吃完了这顿饭,期间施长安还告诉儿子他病着时候史晋主仆前来告辞返乡的事,施禹水亦连连称道自己病着误了送他。
晚间回房,淑娘低声问丈夫:“阿翁只重阳那日去了会通寺,这几天你病着阿翁不曾出门,今日之事莫不是你们事先说好的?”施禹水亦低声道:“娘子聪明,一猜即准。正是节前我特意与阿翁说起习武的事,阿翁应承替我说服大和尚教导的。谁知我又病了这一场,倒被阿翁拿来做了我习武的借口。这样也好,方便对外人提起。便是那班书生问起,我只说长辈的话便无碍了,不然还真要想个借口避免被人说有辱斯文呢。”淑娘忿忿地说道:“那班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读书怕是一无是处了。天下那么多读书人,也不见人人都能中举做官的。”
施禹水笑道:“娘子这一竿子打翻了天下所有读书人。”淑娘讪讪道:“我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那些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的迂腐书生。”施禹水追问道:“学成文武艺卖予帝王家,历来读书人走的都是一样的路数,莫非娘子眼中书生还有什么不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