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施禹水出门去书院前拿了地契寻了自己所知的一个经纪,托他到县衙办成红契,主家就写自己岳父的姓名吴柳。书院散学后恰好蒋书生几人又来约他一起去瓦舍听曲儿,施禹水便想起自己要探探王书生,便建议道:“每次都去同一家听曲儿,虽然是行首,听来听去不也就那么几支曲子?不如今日我来做东换一家听点儿新鲜的?”蒋书生便笑道:“彦成兄即有此意,小弟自当听从。”蒋书生出手大方,施禹水成绩最优,几人之中常常做主的便是他二人,见两人都同意了,众人便都道好。
来到西街时,见常去的那家今日仍是门庭若市,斜对面的一家倒是门可罗雀,施禹水道:“不如就这家?客人不多,咱们几人今日多叫几个粉头换些花样来听?”众人都应了,来到这家门前,却见其门前牌匾换了一块,上书“西游记”三个大字
。施禹水便道:“莫不是新曲子?看来咱们一时兴起来对了。”果真门子领进院子介绍道:“近日京中栏里有个小姐大才,写了一篇传奇文章,发予各处传唱,本县里就我家应了排这大戏,今日第一日演呢。几位来的巧。”
蒋书生笑道:“你这人不老实,你家既排了大戏今日演出,怎地还是对家人多?”门子果然苦闷道:“几位官人不知实情,栏里一向都是小姐儿们争艳,今日这大戏却要年小轻便利索的为主,那年纪十七八的都只能装扮了在后面站,哪个小姐肯做这等事?因此客人不肯看……”几人便有了兴趣道:“竟如此别出心裁,这般少客人你家都敢演,看来这大戏当真不俗。”蒋书生大方道:“既这样,我等今日便看这出新戏吧。若果真好看,少不得替你家宣扬宣扬。”
门子便引几人到一处勾栏前排坐下,高筑的楼台其上一处两层楼阁,三面合围,正对座位这面用大幕遮着。几人环顾四周,除了他们这一群六七个人之外,只有几处散着两三个人,加起来也只有十多个人。李立便问道:“上当了不成?才十几个客人,谁家肯开大戏来看?”施禹水道:“略等等。”不一会儿瓦舍伙计前来送茶水点心,蒋书生拉住他问道:“几时开演?”那伙计老老实实回道:“院主说了,酉初二刻开始,约莫戌正二刻结束。不管有几个人看,都是这个时辰开始。客人倘饿了时,我们自有点心送来充饥的。”
李立不安道:“我如今住在城外会通寺,要晚归两个时辰恐怕家母担心,不如我今日还是告辞吧。”蒋书生拉住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打发人去说一声不就行了。”说着便要打发自己书童去送信,施禹水止住道:“只怕李家舅母不认识你,不如这样,你去我家走一遭,告诉一声我今日晚归,顺道请我家那两个仆从到寺里送个信儿,就说我收留表弟住一晚。”李立这才应下了。蒋书生又道:“既然这样,索性你再到王兄家中送个信儿,免得王兄老母妻子担心。再回家请祖父母还有爹娘一起来看戏。”书童应了便走。王书生对蒋书生道谢,蒋书生摆手道:“我知王兄之意,些许小事不必挂心。”又对另一位张书生道:“张兄自有从人,小弟便不代劳了。”那张书生笑道:“蒋兄何必打趣,蒋兄莫非不知小弟家中并无亲人等候?”几人便都笑起来。
蒋书生又笑问施禹水道:“原来彦成兄与李兄是亲戚?怪道彦成兄每每都要带着李兄一起。”施禹水道:“蒋兄不知,李兄是愚弟内人舅家表亲。”李立亦在一旁点头。
不久王大拎着一个包袱跑来,对施禹水道:“小的兄弟去会通寺送信儿了。娘子说官人刚病好,如今天已渐渐凉了,怕官人一时不妨再着凉,叫我送两件披风过来。”施禹水道:“回去与娘子说不必担心。”王大方告辞了回去。众人纷纷赞施禹水娘子贤惠体贴。
很快到了酉初二刻,幕布徐徐拉开,只见戏台上一片空空旷旷摆着一块巨石,巨石背后乃是一副巨大的幕布,幕布上绘有一轮红日下海浪翻滚。绘有太阳的部分逐渐西移,这时才看出原来幕布乃是上下两块分开的。不久太阳完全消失,一牙新月冉冉升起,月光皎皎配着下层的海浪翻滚。然后上层的幕布便不停地移动起来,只见那太阳一时高举一时低悬,月亮一时缺一时圆。正当众人眼花缭乱之时,戏台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幕布前的巨石崩裂,一只猴子跳了出来。
恰好此时蒋书生的家人亦来到此处,看见了猴子从石中跳出的情景,不禁惊叫一声。蒋书生几人被惊到,连忙请几人坐下,一边书童又悄悄递给王书生一个旧包袱低声道:“官人的娘子托小的带件衣服,并要小的转告官人别忘了添衣。”施禹水听见,转头去看时,见那王书生郑重接过包袱,对书童道了谢,随即将包袱置于腿上双手按住,偶尔轻轻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