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午饭时,吴柳道:“淑儿来了半天了,快家去吧。你如今出了嫁,常回娘家怕你婆婆不高兴。”因为有春花在淑娘不好说起婆婆什么,只得应了,又劝吴柳记得按时煎药吃,这才带春花一起回到施家。
晚间施禹水拿出盖了官府大印的地契来给淑娘。淑娘接过来后看也不看,对丈夫说:“今日我去看爹,哥哥好生无礼,我心中恼他,不想送他这礼了。”施禹水道:“娘子莫急,你家郎君我一早就虑到了,地契乃是岳父之名。”淑娘转怒为喜:“你这么做正合我意。”说着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施禹水涨红了脸道:“娘子……你不是说娘叫你守足了孝?怎可如此?”
淑娘奇怪道:“我不过谢你解了我心中烦恼,并未如何呀?”忽然想到他不会是以为自己在挑逗他吧?果真施禹水支支吾吾道:“娘子以后莫要再做此举了。”淑娘了解,口中答道:“我以后不了。”话一出口却见丈夫又一脸不乐意,讪讪地说:“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淑娘一边在心中发笑,一边扮无辜:“郎君你也知我年纪还小,有些话听不大明白,郎君是何意思?还请明示。”
可怜施禹水上辈子活了三十多岁,又娶了妻,却是夫妻相敬如宾,寻常罗氏面对他时唯恐不端庄了惹笑。今世他本来就对淑娘容貌声音满意,又敬她对前身的真心,又爱她见识,他虽嘴上叫娘子不要做亲热之举,实则心里却喜欢她对自己亲密。现下看了心仪的人面对自己一脸不解,哪里说得出心声?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口,最后来了句:“娘子还是当我方才没说过吧
。”淑娘仍是一脸无辜:“郎君方才说什么了?”施禹水忙道:“我说地契是记在岳父名下。”一边又在心里赞自己机灵。淑娘不再装模做样,跟着换了话题:“我就说郎君此事办得好。”又慢慢将吴沐过继以来的表现说给丈夫听。
施禹水皱眉道:“娘子到底年纪小,岳父也是心地厚道。你这个嗣哥哥,只怕不是单纯的,或者,只怕他生身父母不是单纯的。我记得娘子说过岳父是在你伯祖父家长大的,想来岳父一直感激你伯祖父的养育之恩吧?”
淑娘点头道:“伯祖父不但养大了爹,还送爹读书,自家的孙子读书不成退了学经商,却把爹送到县学继续读书,后来还给爹说亲,便是祖父在世也不过如此了吧?爹自然是感激不尽的。”
施禹水又问道:“那岳父怎么住在县里了?”
淑娘回答:“爹成亲之后,娘为了方便爹到县学读书,把嫁妆拿出来买了县里的院子,这才在县里长住。”
施禹水沉吟片刻,道:“娘子莫怪我说的苛刻。你家祖上原在乡下种田,即便行商发达了,也不过搬在镇上。一个镇能有多少人?便是十里八乡都照顾一家酒店的买卖,也不见得赚钱到何种程度,不然不是早就全家搬来县里?你家与你伯祖父家一者在县里一者在镇里,只怕来往也不甚方便。岳父是读书人,你伯祖父家却一直行商,自古以来商人便是重利轻情。况且,人心易变,行商几十年眼中怕只能看见钱了……”
淑娘沉默不语。施禹水怕娘子是因自己说得难听,又安慰她道:“是我说的不对,娘子莫生气。”
淑娘道:“我只怕郎君说的都是事实,那爹就……今日郎中对我说爹便中有血,我本就心里不好受,并不是气郎君的话。”
施禹水惊道:“怎么岳父身体这般差了吗?”见娘子点头,又略带烦躁地说:“只可惜我于医道上丝毫不通……”
淑娘反安慰他:“术业有专攻,那些郎中们浸淫医药几十年才能有所成就,郎君所学乃是举业,两者并不相干。”
施禹水道:“娘子像是忘了我与娘子说过,岳父本来该于四月间便因病……”
淑娘大惊:“是了,我怎么忘了这一茬?”她也焦急起来,便又问道:“你可记得爹是生的什么病?”
施禹水道:“具体我却不知,听爹的意思像是痨病?过人的,娘子就是照顾岳父病体才……”
淑娘皱眉:“痨病?痨病该是什么样子?”她想起人都说红楼梦里的林黛玉是肺结核死的,又说古代说的痨病就是肺结核,便又问:“是不是经常咳嗽?还会咳血?”
施禹水点头:“好像是这个样子吧。娘子,不若明日到附近医馆问问?这家坐堂大夫张郎中在县里很有名气的,平日里岳父看的不是刘郎中吗?”
淑娘点点头,又困惑地摇头道:“若说痨病,你我二人论亲前倒像,那时爹便是整日咳嗽。可是如今刘郎中明明是说便中带血呀?”
施禹水皱眉,严肃地对淑娘说:“娘子,你我不通医道,莫再多做猜测。今日岳父看诊时你不是守在一旁?明日去张郎中那里,把你昨日听到的都讲予他,问清楚再做打算。”
淑娘听他语气严厉,只得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