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天气晴好,淑娘带着春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做针线,刘氏从前面进来,脸上的郁色一扫而空,见到淑娘便行了个礼,等淑娘问她为何这么高兴时,刘氏道:“俺大嫂那不要脸哩娘们,肚子里哩小孩儿根本不是俺大伯子哩。俺大伯子喊着打死她,俺公公搁那儿拦了半天。”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淑娘看看一旁的春花,示意她来问。那刘氏巴不得有人问自己才好说,见问便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前儿施族长给说了个接生婆,人家去看俺大嫂哩肚子,说有六个多月了,一算时间六个多月前头俺大伯子搁城里干活一直木回来,俺婆子就说俺大嫂是不守妇道,肚子里也不知是哪儿哩野种哩。俺大嫂非得说看哩不准,自己是大夫把脉把出来哩,说俺婆子就是想害她。俺婆子气哩又找了个大夫来看,也说是六个多月了。俺婆子就给俺大伯子喊回来说了说,俺大伯子就喊着要打死她咧,俺公公上去拦去了,还打俺大伯子了两拐棍儿。俺婆子气哩给俺公公脸上挠了两下。”
春花心直口快地问道:“你公公怎么向着儿媳不向着儿子?”淑娘被春花这有口无心的话惊住,脑子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孙氏肚子里,总不会是她公公的吧?
刘氏脑袋转得不快,却更快想到:“咦,那总不会是俺公公哩……”她忽地住了口,就算是乡下,这也太*了些,然而这个念头一起便生了根一般无法抹去,到底忍不住向淑娘告了假回家跟婆婆说了这个可能。
孙氏从此被锁在家里再也不能出门,王婆子更是天天守在家里看着她。淑娘轻轻松松摆脱了丈夫被人觊觎的危险,几乎忍不住要给自己点个赞。
三个多月后孙氏临产,王婆子叮嘱接生婆只要孩子不要大人,要接生婆下手弄死孙氏。然而没等接生婆动手,孙氏便难产了,最后是划开了肚子取出来两个男孩儿,孙氏早就疼的昏迷了过去,连醒来看一眼儿子都没有便在昏迷中丢了性命。
淑娘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虽然听到消息自己有一点违和的感觉,但是一点违和很快就被满腔喜悦取代了:这个小白花不会再来祸害自己老公了。
施重山是去年九月去世,到今年六月就足了十一个月要做小祥,施禹水与施茂芒商议此事时,提出祖父的小祥推后跟爹娘的一起办,施茂芒叹道:“你孝心可嘉,若早点过了小祥,你也可换好一点的屋子住了
。我看你住这茅草屋都替你难过,咱们家蒙了先祖的荫蔽,没有受过这种罪,你何苦这样难为自己?”
施禹水道:“不瞒曾叔祖,原该是爹的分内事,如今爹也不在了,我是承重孙给阿翁守得严点不算什么,何况还有爹娘的?”因此定下十月份施长安高氏十一个月小祥时一并办理。
天气已经将到六月,因今年春天雨下的少,村里早早就开始担水浇地,淑娘早先提醒了丈夫修水利,施禹水也就给自家田地请了积年的老农看地势,先给水田修了些沟沟渠渠,又给旱田打了好几眼水井,因而现在租自家田的佃农都道举人老爷就是能耐。又眼见得举人在村里是盖了茅屋住在坟前,这么尽心守孝还不忘刻苦读书,不免到处称颂,附近的村镇都传遍了施禹水的名声。
七月时,李家送来消息说罗绢生了个女儿,淑娘自己在孝期不便去凑喜事,便派了王大赶车带春花去送礼。回来后春花又告诉淑娘说自己又去看招弟结果没见到,章家另一个女使说招弟有孩子了不能见外人。主仆两个都为招弟高兴起来。
这天热得厉害,淑娘一天都昏昏欲睡,又怕晚上走了困,只得叫上春花李婆子刘氏三人玩牌解闷儿,一边玩一边闲聊。刘氏说起大嫂遗下的两个侄儿:“刚生下来哩时候,俺都怕俺婆子想掐死他俩。”
李婆子不怎么会玩,费力地看着牌上的花色辨别,听见外甥媳这么说,不赞成地道:“外人也不知咋回事,那俩孩儿一生下来就木有妈了,又都恁么小,看着也像是恁大伯子哩样儿,养大了都一样。俺妹子也木有恁么坏哩心肠哩,你别整天搁外边儿瞎胡扯。”
刘氏撇撇嘴道:“俺又不是瞎胡说哩,那时候接生婆给那俩儿小孩儿抱出来,俺婆子连看都不想看。后来还是俺公公跟俺大伯子一人接了一个过去。”她压低了声音:“俺公公可高兴哩,抱着不撒手,一直说像。俺婆子搁一边儿气哩手都冒青筋,俺看见了。”
淑娘看看春花,春花回她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才开口道:“刘嫂子,你在这里说说也就算了,这里几个人都不会跟外人说,万一外人知道了,你大嫂已经没了,说什么闲话也说不到她身上,你们家其他人就难做人了。”
刘氏讪笑着说:“俺知了,俺也就搁这儿才敢说说,主要原先举人娘子恁俩不是也都知俺家哩这点破事儿了么。”
淑娘便转了话题问道:“后天七月七,你们这边都怎么过的?”
刘氏眼前一亮道:“哦,俺木有出门子哩时候跟俺那几个一般大哩,一到七月七就聚到一块乞巧哩。俺那时候年年都是第一哩,俺婆子找人去说媒时候还专门打听过哩。”
李婆子在一边叹气:“俺哩媳妇儿也是千打听万打听哩,都说她孝顺能干,刚娶过来也够孝顺能干,木俩月就变样儿了。”
淑娘忍不住问道:“李婶子别怪我问你的伤心事儿啊。你选这个媳妇是不是被媒人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