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经受方程弘询问时,他是被拿问的一方,然而如今他却坐在了桌子的另一端,成了掌握主动的那一人。
世事变幻。
郑常兴下意识摸了下腰间,却空无一物。
“你的储物囊袋已经被收走了,身上除了衣物外什么也没留下,不要抱有侥幸之心了,快答监正的话!”
抓到了这细作,更听得对方亲口承认之前的劫道事件是由其主导,何朋尚心里的激动可想而知。
他只希望好好拷问此人一番,问出点紧要情报来,好彻底将功补过,免得因为过错在身,把自己通往监正位置的路彻底堵上。
郑常兴整个人顿滞了半晌,突然垂手靠到了凳子上,仿佛认命了一般,什么也不说,就这么嘴角带笑看着李澈与何朋尚,颇有寻衅之意。
何朋尚一挑眉,指节磕在桌面,遽然就有一条光带从凳子上幻化而出,一把卷在郑常兴脖子,将他脑袋重重扯带砸到了桌面上。
桌案四脚固定在地面,为了保证不会轻易腐朽要时常更换,用的是铁木雕刻而成,没有法力在身,这一下无异于拿金铁砸在人脸上,郑常兴眉骨都被撞折,顿时血流如注。
然而他只是闷哼了一声,手撑住桌面,任由猩红流淌,涂满半个脸面。
“倒是硬气!”何朋尚冷笑一声,就要再给这个细作点颜色。
李澈打断了他,让他松开束缚,温声道:“郑道友,你是知道我身份的,如果你肯与我如实招来,那我可以保证,事后请求老师对你从宽处理。”
事实上,李澈还真的很感兴趣这郑常兴究竟是何来历,伏罗派弟子?广南派弟子?来这里又为的什么。
至于同门之谊?李澈还真没有那么好心。
他自己如今就是在刀山火海上走钢绳,有这么一个身份谋事已经不知有多难,哪里还有功夫管别人?
届时要是不慎暴露了身份,又有谁能来救自己?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而不是对别人心生无用的怜悯,甚至伏罗派那位还严正教授过他们——
一旦走出伏罗派,他们就是宸虚派弟子,除非得有传召,否则平时遇到玄门弟子甚至伏罗派弟子,皆不须手下留情,扮演好自己角色,完成宗门交托才最紧要。
松开了束缚,郑常兴缓缓抬起头,抹了一把脸上血迹,没有说话。
李澈用恶魔一般的口吻诱惑道:“我看过你的履历,你炼气时候就在宸虚派了,待到今日,我不信你半点感情也没有。”
“怎么样,只要你坦白,我就可以让老师给你下一个特赦令,让你转修灵门功法,成为真正的宸虚派弟子,再不须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郑常兴盯着李澈看了许久,最后突然仰天大笑。
李澈与何朋尚皱眉。
“你也是宸虚派掌教弟子,焉以为我这身份会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郑常兴冷笑一声,满脸不屑,“一个红脸,一个白脸,遮莫以为来这一出我就会动摇?”
何朋尚气极反笑,指尖一点,郑常兴凳子后幻化出来一只大手,猛一下拍在他后脑,撞在桌面,把额头磕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李澈静静看了他几眼,淡淡道:“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本也不抱希望,将你押送回宸虚派内,自然会有白羽观的人来对付你。”
听见“白羽观”三个字,郑常兴身子突然一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李澈猜到了什么,问道:“你身上肯定有被设置过什么法禁吧?一旦主动透漏出重要讯息,或者被人搜魂就会触动?是尸骨无存?还是魂飞魄散?抑或……二者俱全?”
“呵,反正你自求多福吧,白羽观的手段,你在宸虚派这许多年了,应该也有所耳闻,不过么……”
李澈站起身,却是不打算再来拷问,做无用功,“不过么,其实你不说我也清楚,你该是伏罗派弟子?”
郑常兴浑身一振,目露震惊之色,“你……”
话没说下去,但何朋尚已然知道这一判断的究竟。
他跟着起身,惊喜道:“监正,这您是如何得知的?”
李澈解释道:“早前广场上他昏迷的前一刻,那紫光……我若没看错,应该是伏罗派的一门功诀。”
何朋尚一怔,感慨道:“监正见识不凡,这也能一眼看出。”
“侥幸碰到过几个伏罗派弟子,他们出手亦是这一片不红不蓝的明艳紫光,”李澈随口胡诌。
何朋尚面露喜色,“如果这人真是伏罗派弟子……监正,这下我们真该要请门内派人来押送了罢!”
他心下想的,却是这人若果真是伏罗派弟子,那么自己此次可以说立下大功了。
哪怕前面有个李澈,首功轮不到他头上,对比之前还要担心受怕被问罪,却也好了不知要多少。
郑常兴不淡定了,叫道:“你们之前没有传信回宸虚派内?那你们……”
讲到一半他突然愣住了,知道自己是被彻底耍弄了。
何朋尚笑道:“不错!我们又什么都没有掌握,能用何种由头请门中派人来押送所谓的‘情报’?”
郑常兴一怔,双眼无神,呢喃道:“那东西去了哪里……”
李澈从蝰骨盾内取出来那一枚空空如也的玉简,抛到了桌面上。
做罢,片刻也不再逗留,带着何朋尚走出了刑讯室,徒留下郑常兴瘫倒在椅背上,嘴里喃喃道:“是我栽了,是我栽了啊!如果我再沉稳些……”
他面色发白,惨笑自嘲道:“没有如果了!”
……
李澈待何朋尚将这一间独立的牢门锁上,一齐走到了地牢中心的法阵,说道:“监副,下来还要你多多操心,将此事知会门内,让他们尽快派人来带走这郑常兴。”
何朋尚巴不得由他来处理此事,也知道李澈这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将功折过,拍着胸脯道:“监正放心,此事我亲自操办,定不会有纰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