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秀陪他喝了三杯,低声说道:“喊你出来,是有话要跟你说。”
端木铭心放下酒杯,挺直了身体,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孔秀忍不住笑了笑,很快又笑不出来了,低声说道:“沈二爷刚收到朝中密报,京城里出了大变动。听说,梁相已经被软禁在宫中。端木公子,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端木铭心愣了一下,摆了摆手,说道:“我跟逍遥山庄再无瓜葛。你不必说这些了。”
孔秀暗自着急,咬了咬牙,又说道:“如今看来,端木公子深陷朝局之争,怕是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他赶你出家门,兴许也是为了你好。”
端木铭心神情黯然,呆坐一阵,忽然说道:“他是他,我自是我。我用不着他为我好。”接着自顾倒酒,连喝了数杯。
孔秀叹了口气,心想等以后找机会再劝罢,轻轻一笑,问道:“这么好的酒,你舍不得给我喝么?”
端木铭心干笑几声,替孔秀倒上酒。
两人不再多说话,一杯接一杯,很快就喝空了一壶。
端木铭心却似意犹未尽,又要了一壶,自顾愈喝愈急。只过了小半时辰,已连喝了四壶。
端木铭心脸色通红,眼中已有了醉意,大声招呼伙计,还要再温一壶。
孔秀拉住他一下,劝道:“别再喝了,依依还在家里等你。”
端木铭心愣了一下,甩开孔秀,说道:“她见了我就来气,又怎么会等我?”
孔秀目光闪了闪,劝说道:“呆子,她是太在乎你了,生怕你会离开。”
端木铭心“嘿嘿”傻笑,说道:“她在乎我?哼,每次我去茶场上晚工,她才能睡个好觉。”
孔秀叹了口气,这呆子只怕还蒙在鼓里,犹豫一阵,低声问道:“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睡不好觉?”
端木铭心眨了眨眼睛,低下头去,却像是要哭出来了,喃喃答道:“她总是做恶梦,开了好些方子,也不管用。我去求了一尊观音像,她就天天念经拜菩萨。她瘦了很多,话也越来越少了。我担心得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孔秀看着端木铭心难过的样子,心里更是百倍的难过。
沉默一阵,孔秀思量着干脆好人做到底,再劝他一劝,低声说道:“当年吴中柳御史的案子,是逍遥侯和梁相联手定的。灭了柳家满门,只剩下她一个人。你想一想,她天天跟杀父仇人的儿子在一起,怎么会不做恶梦?”
端木铭心呆住了,顷刻间面如死灰,忽然说道:“不可能,一定是你骗我。”
孔秀心中又气又难过,侧头眨了眨眼睛,深吸了口气,又看向端木铭心,说道:“你个呆子。我告诉你实情,只是想让你明白,就算你是柳家仇人的儿子,她也心甘情愿跟你在一起,还总是担心你会离她而去。她对你很好很好的,你明不明白?”说着又侧过头去,眨了眨眼睛,眼角晶莹湿润。
端木铭心还在发呆,过了好一会,又摇头说道:“不会的,不可能。”
刚好伙计送来一壶酒。端木铭心抢了过去,就着壶仰头喝了起来。
孔秀瞥了端木铭心一眼,也不想再理他了,莫名觉得自己又可怜又可笑。
端木铭心喝光了一壶酒,却像是真醉了,伏在桌子上大哭起来,引得周围的酒客不停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