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后花园中,文鹏命丫鬟去端饭菜,又打上热水。
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文鹏道:“渃蔓,我对不住你,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渃蔓放下竹筷,轻声回道:“相公,都怪妾身不好,没听从你的忠告。明知夫人容不下妾身,还非要见父王的掌礼大臣。鹏,妾身并非要欺骗你。妾身有难言的苦衷,你不会因为我对你撒谎,而怀疑我对你忠诚吧?”
文鹏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道:“怎么会呢?罗德威尔将一切都告知了我。你母亲是弗兰克国王的私生女,而你是英吉兰人,是若曼的公爵。你叔父杀害了你的父王,还诬蔑你父王与罗德威尔有断袖之癖,以抢夺原本属于你的王位。罗德威尔自从你父王遇害后,做了传教士,为了找到你的下落,不远万里来到我朝。他通过我的老友耶莱尔克,找到了我。又从萨奇麻那里得知了你的去处,他乞求我准许将你带回去,以继承若曼公爵的世袭之位。”
渃蔓潸然泪下,拼命地摇着头:“鹏,我不要公爵之位,我只要你。我叔父为了密谋英吉兰,弗兰克及亚勒玛尼亚王国的继承权,要娶我为王后。我为了逃婚,才跑出来的。妾身不要回去,尽管他死了,妾身不想成为他们的猎物。”
文鹏一面为她擦拭眼泪,一面劝道:“都怪我不好!不该告诉他,你在临安,这样他就找不到你了。放心好了,我会找按察使大人求情,放了罗德威尔传教士,而后安排你俩再见上一面。是去是留,你来决定。夫人那里,我来求情!”
渃蔓止住了哭泣,轻声问道:“妾身不懂,为何欧罗巴人认为,东方女子都是男人的私有财产,从不会保护自己的女人?可妾身看到的是,东方的男子却都很怕妻子,对他们大都言听计从。”
文鹏轻笑一声,思量片刻,回复道:“渃蔓,你读过不少东方的诗词歌赋,可见过东方男子,向心仪的女子,直接表达爱慕的字眼?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讲到这里,随口念上几句,渃蔓跟着念出声来。
她若有所悟,颔首道:“好像是啊!东方男子即便嘴上,还是诗词典籍,绝少提‘爱’字。”
文鹏摊开她的手掌,在她手上写着字,而后又拍拍心口,郑重地回道:“因为这个字,在我等心中。上到九五至尊的天子,下到黎民百姓,都将这个字刻在这里。受礼教所限,男女之间的情感,发乎情,止乎礼。大庭广众之下示爱,被视为行为不检,举止粗俗,实为亵渎女子贞洁。故而,必须要将其藏在心中。”
他接着讲道:“周幽王为博红颜一笑,烽火戏诸侯,丢掉了江山,性命乃至失去美人,被骂为昏君千年。那些嘲讽者,却没人夸赞他多么痴情。汉宣帝自幼生活在民间,被权臣霍光拥立为皇帝,尽管如同傀儡,他依然坚持立结发之妻为皇后。光武帝刘秀,为夺取天下,不得不立郭贵人为皇后,在平定天下后,不顾文武百官反对,坚持废掉郭皇后,重新立原配阴丽华为皇后。都说隋炀帝残暴不仁,荒淫无度,可他的皇子皆是皇后萧氏所生。无论巡视哪里,他都要带着皇后同行,萧皇后辗转流离半生,死后也要与他同穴。”
提及这些,他不由得一声感慨,道:“这是天子之情,寻常百姓家岂会没有?只不过,他们只想听他们想听的故事,谁会在意那些稀疏寻常,平淡的事情。东方国度,提倡孝字,孝就是要孝敬父母。”
渃蔓似乎顿时明白过来,道:“东方男子,情感真挚朴实,含蓄内敛,不会轻易对心仪女子开口道明,而是藏在心里。向夫人示弱,其实也是心里有她,对吗?”
文鹏笑而不语,安慰着她睡下,这才离开房间。
他的示弱,换来云裳的松口,答应文鹏将她送走。
救出罗德威尔后,渃蔓终于见到自己的宫廷教师,向他倾诉这些年的经历。
“公主殿下,臣前来华夏,就是特意迎接殿下,返回英吉兰。如今的局势,十分微妙,机会难得。即便殿下不争取国王之位,也当为若曼公爵家族考虑。您的堂弟,身体大不如从前,恐怕大限将至,还请殿下慎重考虑。”罗德威尔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