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杀人，用的是刀剑，而女人杀人，用的，是眼泪。

次日清晨，阿辰果然决绝命令，让侍琴侍墨送昭云离去，昭云自然不依，在前堂一阵大哭大闹，狠毒的咤骂就像一柄柄利刃，刺穿窗户后扎进龚玥玥的心脏。

似乎很痛。

也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人在，心却是死的。

直到傍晚，阿辰才重新回到房间里，看上去整个人显得异常疲倦，一进屋子便坐在桌边，提起茶壶来，往杯中缓缓地注着茶水，拎着把的手却一直在抖个不停。

龚玥玥走过去，接过水壶，给他斟满一杯，递给他，阿辰接过，仰头饮尽，然后将杯子搁在桌上，不言不语。

“我去看看，厨房里弄了什么菜。”

说完，龚玥玥转过身，朝外走去。

“你过来。”阿辰忽然叫了一声，龚玥玥身形先是微微一僵，然后回到他身边，他斜着眼睛看她，忽然勾起唇角微笑起来：“琼儿，你真美。”

龚玥玥在他身边坐下来，替他一下下抚摸着后背：“你心里是不是觉得难过？如果觉得难过，你就告诉我，啊？”

“难过？”阿辰嘿嘿地笑：“我怎么会难过，怎么会难过呢？”

“你是不是——后悔了？”

阿辰一怔：“后悔？后悔什么？我韩景良做过的事，从来没有后悔的。”

说完，他放开酒壶，趴在桌上，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取过一件外衣披在他身上，龚玥玥坐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桌上的烛火微微跳跃着，将龚玥玥的身影投在墙上。

一觉醒来，阿辰又恢复了原样，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吃过早饭便出去理事，龚玥玥将房间细细地收拾了一遍，确定再无纰漏，这才出屋子去了厨房，刚到廊下，却听见里边人在窃窃私语。

“你们听说了吗？昨儿个世子当着众人的面，将公主好一顿痛骂，说她毫无皇室风范，简直与市井泼妇无二，公主又哭又骂，说世子……”

“说世子什么？”

“贪恋美色，必定，必定什么……”

后面的议论声小了下去，龚玥玥只当作充耳不闻，非常平静地走进厨房，所有人一看见她，立即噤声，垂手而立。

“看起来。”龚玥玥冷然目光从她们脸上缓缓地扫过：“你们都很清闲嘛，有功夫在这里闲聊。”

“小人不敢。”所有人都垂下头去，看着地面。

“世子的饭菜，都做好了吗？”

“做好了。”

“在哪里呢？”

“在……”其中一个妇人往旁边让去，龚玥玥走到灶台前，探头往里一看，果然瞧见屉子里蒸着几色菜式，都还算精致。

“还不赶紧地拾了，给世子送去。”

妇人点头，将菜一盘盘拾进蒸笼里，拎在手里，龚玥玥领着她，出了厨房，往后院而去。

快至院门时，却见阿辰立在树下，正在同侍琴说话，她转身从婆子手里接过笼屉，示意她离去，自己站在原地。

“世子，兵部传令，命东西两营原地不动。”

“哼。”阿辰一声冷笑：“老头子发作得还真挺厉害。”

“倘若没有十万援兵，我们的防卫计划就无法完成，到时国君若怪罪下来……”

“怪罪？”阿辰不以为然：“老头子虽然昏庸，却还不至于蠢笨到这等地步——他若不肯增兵，赫都城必定守不住，倘若城破，他还能往哪里去，又如何做他的一国之君？”

“话虽如此说……”侍琴一脸忧虑，尤其是当转头看见她之时，眼里更是多了几分愤然，竟转头扬长而去。

龚玥玥在院门边小立片刻，方才迈步走进。

“你刚才去哪了？”阿辰定睛看她，脸色和缓下来。

“我去厨房看饭菜了。”说完，龚玥玥转头朝两旁看看：“饭菜，搁哪里用？”

“不拘放在哪里，先吃吧。”阿辰淡淡地道。

“好。”龚玥玥点头，提着笼屉进了屋，将笼屉放在桌上，又取来一盆温水。

阿辰沐手罢，在桌边坐下，拿起筷子挟了菜，放进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