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温言软语如三月吹面不寒的杨柳风踏在月妍心头,眼望着龚玥玥清瘦玲珑的身段,打量着她淡然的一颦一笑,月妍暗想着:“以前只觉得姑娘气质清冷,别的倒没看出什么。最近才发现姑娘还真是个藏而不露的人物,心思细密。”
一面想着,月妍轻笑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到。”说罢亦摇摆着走出内室,打起流晶帘,扬声道:“颇黎!快进来服侍姑娘更衣。”
正在外头逗着红嘴鹦哥的颇黎应声进来,见龚玥玥正端坐在紫檀菱花梳妆台前,柔白手儿正执了一把犀角梳静静地梳理着乌亮的一把秀发。
四叶乳草纹镜中倒映着她虚弱苍白的病颜,从铜镜中看到颇黎的模样,龚玥玥柔声道:“秦娥还在睡着,月妍也有事出去了,这才唤你进来替我更衣。”
颇黎端静一笑,轻挽起粉荷宫袖,从龚玥玥手里取过犀角梳,沾了栀子晨露,仔细地为她梳起乌发来。
龚玥玥乖巧地轻侧螓首,如三岁孩童般贪念地看着明净铜镜中颇黎雪白的面孔,但见她脸若银盆,深幽的双眸绽放着媚惑的光芒,唇不点而红,真真是个踏着驼铃而来的异域美人。
感觉到龚玥玥灼灼凝视,颇黎忍不住面上一笑,因笑道:“龚姑娘可是觉得我相貌相异?”
听到颇黎通透的嗓音,龚玥玥不禁也噙了浓笑道:“我看你风情与中原女子大不同,真真好看。”
轻别脸儿,龚玥玥静声道:“还记得幼时初识字,父亲便常抱了我在他怀中,为我讲解你父亲的词作。到现时我还难忘那些精巧绝伦的句子,读完后总觉得余香满口,让人回味良久。”
这一番话扯起了颇黎埋在心底许久的隐痛,雪白双手仍在替龚玥玥编着辫发,但那双深幽双眸却清染了泪气,眼周也泛起难抑的潮红。
感觉到蔓延在身边的悲伤,龚玥玥倏然清咳起来,待到平息,她轻宛道:“颇黎,你原是好人家的女儿,不该受到牵连进到着吃人的宫廷。你放心,我会想法子送你出宫。”
戚戚一笑,龚玥玥说道:“我父亲一直把虞白子引为至交,如今我不能看着你深陷蛇蝎窝。”
颇黎卷翘的睫毛倏地闭上,一阵沉默后,她沉声道:“出了宫,我又能如何呢?自父亲死后,母亲也随着殁了。现在,颇黎在这世上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微眨着睫羽,龚玥玥心下亦觉得悲凉,顿一顿,柔声道:“不妨事,你且放宽心,我们日后再议。”
轻稳往新成的螺髻上别上了一支银簇白玉圆攒,龚玥玥笼上玉白烟笼轻梅衣,底下一条浅红曳地裙,轻声道:“你随我一同去外殿吧。”
颇黎颔首应允,遂走到龚玥玥一侧,搀了她一同往外殿去了。
“二王兄,你来了。”静坐在少嫔馆外殿,满眼映入湘妃竹婆娑身影的徐清忽然感觉耳畔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