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蓉”脸色一变，“你说什么！师尊知道我的身份？”

苟岂听见她这声“师尊”，心中大抵有了数，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

“万蓉”叫道：“你有什么凭据，你快说！”

苟岂慢条斯理道：“几天前，我拿着那株化形草去问荀无忧，他却告诉我那是‘安胎草’……你觉得那是为什么？堂堂丹霄峰主，主掌凌霄门丹道传承，他会看错一株药草吗？”

“万蓉”一怔，“那会是为什么，跟我师尊又有什么关系？”

苟岂道：“我想，荀师兄大概是故意骗我的吧……因为我去找他之前，凑巧还去了一趟天机宫，向郭凡师兄打听了一下你‘万姑娘’的家世来历……这两件事结合在一起，就有了解释：显然，郭师兄一听我询问你的来历，就明白我对你的身份起了怀疑，于是便暗中尾随，见到我在丹霄宫询问那株灵草的名目时，就在暗中给荀师兄传音，让他告诉我错误的答案，以此来误导我，避免我识破你‘黑心狐王’的身份！”

他叹了口气，“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并无凭据……但除了郭凡暗中想要庇护你以外，我想不出别的解释。”

“万蓉”喃喃道：“不可能的……师尊一向刚正不阿，若他早知道我是个妖精，怎么还会传授我那么多道法？”

苟岂道：“我不知道、也不关心他为什么这样做，我只记得，当初我借用昆仑镜回家时，欠过郭师兄的人情。既然是他想要保你，我愿意成全，至于背后原因是什么对我不重要，我苟岂无意探人隐私，今日将这人情还了，心里也就踏实了。”

他注视着眼前的狐妖，“至于你，黑心狐，在牧兄和李姑娘眼中，你已经‘死在我剑下’，这是我和萧明侯之间的约定，所以我不能公然放了你……你是死是活对我都不重要，没有你，对我很重要！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你服下这枚毒丹，这半年内，你若乖乖地躲藏起来，不要让人发现你还活着，待我将来亲手摘下那颗血露蟠桃后，自然会来给你解药，到那时只要你不再回凌霄门，想做什么都随你。但若这半年间你坏了我大事，那么等到将来毒发之日，便会有一千只小虫子钻进你骨头里，令你生不如死！”

“原来如此……”

“万蓉”犹豫良久，苦笑一声道：“看来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伸手接下了千虫钻骨丹，正要服下，这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叹气的声音：“千虫钻骨丹炼制不易，还是省了吧……苟师弟，我原以为自己做的隐秘，没想到一切竟都被你算中。你愿意饶她一命，我很承你的情。”

苟岂猝然一惊，回头就看见郭凡一袭青衣，正缓步从远处走来。

“郭师兄，没想到你也来了万妖界。”他恭敬行了一礼。

“万蓉”见到他来，张了张嘴，似乎想喊一声师父，却没有喊出来。她有些无地自容，轻轻撇过了头，像是怕郭凡看到她变回原形后脸上长出的白毛。

郭凡无奈道：“我岂能不来？正如苟师弟所言，几日前你一向我打听万蓉身世，我就明白，这件事终于还是瞒不下去了。”

苟岂问：“这几日，师兄一直尾随着我们？”

郭凡道：“不错，我那时听你口风，就知道这狐妖对你起了歹意，只是当初不便将实情相告，故而暗中跟随，想找个机会自行清理门户……后来见局面始终在你掌控之内，就没有现身。”

“万蓉”听到“清理门户”四字，微微一颤，涩声问道：“师尊……您是什么时候识破我身份的？”

郭凡沉默片刻，说道：“自你三年前假冒万蓉回山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黑心狐。你只道化形草能遮掩妖气，却不知我修行玄门正宗多年，一眼就看破你的气数。”

“万蓉”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您早知我是妖精？”

苟岂终于也忍不住问：“郭师兄，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郭凡叹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三年前那一日，我见这狐妖假扮成弟子从传送阵混入本门，以为她有什么阴谋诡计，于是故作不知，暗中却悄悄布置了一道‘迷心阵’……苟师弟，你也学过阵法，可知这迷心阵的妙用？”

苟岂答道：“此阵能麻痹闯入者的思绪，通常是用来活捉妖兽的。”

郭凡摇头道：“不止如此，此阵还有一种变化，可令闯入者半梦半醒，如醉酒一般，吐露真言……那时我引她误入阵中，趁她神智昏聩之际，细细盘问她来历与目的，这才得知，她原是万妖界一只修炼了百年的狐妖，幼时曾在山林中捡到一本道门功法，无师自通地学了许多年，因此对人类颇为亲近。以往遇到本门历练的弟子时，也从不下手加害，一直向往有朝一日能像他们一样拜在凌霄门下，修行正宗道法……”

“万蓉”脸色发白，显然并不知道这件事，她一想到自己早在三年前就被玩弄于鼓掌，不禁心中一寒。

苟岂则暗道：一个是地阶，一个是炼气境，相同的境界，却有如此悬殊的差距，真不愧是九曜真人的真传弟子。

只听郭凡继续道：“有一日，真正的万蓉在万妖界中遭遇强敌，不幸殒命，这狐妖偶然撞见后，便萌生一个念头，想要变成万蓉的样子，顶替她来当凌霄门的弟子。”

苟岂听到这里，不禁摇头道：“真是胆大包天。”

郭凡叹道：“是啊，道门中人从来只将妖兽视为坐骑、奴隶，岂能忍受妖物冒充本门弟子？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可真是本门的一桩大丑闻！可本座盘问她过后，却也不禁被她虔诚的修道之心所打动，我根据她幼时捡到的那本《岣嵝神书》，问了她对此书的理解，发现她竟天生就有一颗道心，悟性极好，许多道法中深奥的道理，都能无师自通……这一来，我更舍不得杀她。”

苟岂问道：“所以你起了爱才之心，于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传她道法？”

郭凡懊悔道：“是啊，我虽然故作不知，心里却明白这样下次迟早惹出祸端，所以我就留下了她，想等这妖狐哪天犯下过错，再顺理成章将她击毙……可没想到啊，三年来她老老实实做人，也是真的把我当作师父一样敬爱，我后来有几次心软，就传了她一些玄门正宗的道法，但事后懊悔，总会用迷心阵盘问她近况，确认她没做过触犯门规的事，才稍稍安心。”

“万蓉”听到这里，叫了声：“师尊！”忍不住泪如雨下。她这三年来，始终以为自己是瞒过了郭凡，才从他那里学来了法术，没想到，事实是凭自己一片敬爱之心，才将他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