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簪婆子听得清清楚楚，方才那骂声正是那绒花婆子发出来的，那一声声刻薄的叫骂声，原是她早就听熟的，谁知道此番竟然落在了自家头上。

银簪婆子狠狠瞪了那绒花婆子一眼，也不管那婆子能不能瞧见，她想要张口骂上一句，偏偏嘴里头说不出一句话来，于是只隔着一层臭鸡蛋狠狠的瞪着那婆子。

她扯着脖子不肯离开，那变戏法的停下脚步只回身一指，这婆子便控制不住登时留下眼泪鼻涕来，那鼻涕拖的老长，引得众人又是嘲讽一番。

人群当中自发性的为二人让出了一条路，出了人群，便是三三两两的看戏的聚在一处，正在讨论方才那一出戏。

所谓曲有起时，热闹非凡，曲终人散，总带着点子感怀的意思，偏这一出戏唱过去，只让人心里头似是那泥胚小炉上头炖着的汤羹，咕嘟咕嘟总不能消停下来。即便想要消停下来，那锅底下还坐着一团火。

有人一脸神往的议论着锦屏姑娘，也有人眉飞色舞的讨论着方才的在戏台子上叫嚷的姑娘，更有人神神秘秘的讲着柳树精做下的冤孽。

这一处太阳正好，树梢上洒落着暖融融的光，黄了的叶挂在树上脆弱的似是小娘子脸颊上挂着的泪珠子，只要一动，那泪珠子便会顺着洁白的脸颊滚落下来。

绿珠满脸是泪，只低声啜泣着，泪珠子滚落在脸颊上，又很快的落在了衣襟上。她身上穿着的胭脂色的软绸绣花襦衫，袖口绣着滚边儿牡丹花，雍容华贵是牡丹，魏紫姚黄也是牡丹，国色天香也是牡丹。

“你这丫头没说几句就要哭哭哭……”张媒婆突然不耐烦起来，“若是遇到了事情就要哭，那一双眼睛也莫要用了，只把一双眼睛哭瞎了，便会万事大吉了！”

绿珠听到这话，于是哭的越发厉害了，先前不过是饮泣，此番竟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嘴里头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且告诉娘，那人究竟是谁？”张媒婆强忍着怒火，问道。

“那人……”绿珠只当张媒婆知晓了此事，只哭的越来厉害，一面口中又悲戚道：“娘……此番怎地来问奴家……这让奴家如何说出口去……”

“你做下的蠢事！”张媒婆霍然起身，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绿珠，一双眼睛满是怒火，脸上更是写满了失望，“都到了这时节了，你还要维护那人不成？”

“娘……”绿珠衣襟上落下了一串悲伤的泪水，成了一个个的深胭脂色的圆。

张媒婆咬紧了后槽牙，只恨自家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团软肉，即便是想打上几下，也是下不去手，即便是张口就骂，那几句话也是在肚子里头转了几转，这才这出了口的。这点子心思，还不是为了眼前这不争气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