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你先别急着拒绝。你和那人就要去过自己的日子了。不管你们到了哪里,都人生地不熟的,怕一时难以适应。虽说那人有些积蓄,可也不能全靠他,你总得有点自己的体己钱不是?我不是说那人不可靠,只是我们女子不管何时都得未雨绸缪替自己打算打算。”
素青笑了笑,道:“姑娘意思我懂的。”
我起初生怕她误会我,以为我在挑拨他二人,见她理得清,我便放心了,道:“若是在外有了什么难处就告诉我,我到底还有点家底,能帮上一二。若他欺负了你,你也告诉我,我给你做主,大不了就再回来,咱不受他那气。但是你可别动不动就回来呀,我送你们离开洛京,是让你们去逍遥快活的。”
“若是素青想姑娘了,也不能回来?”
我摇摇头,望着窗外,看见几只雀儿跳过枝头,扑棱着翅膀不知道在叽叽喳喳些什么,我道:“好容易走了还回来干什么?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天高海阔,再也不要回来。”
“姑娘,”素青握住我的手,“那素青给你写信?”
“不要写信,信纸靠不住的,半路就不知道到谁手里了。”我笑道:“你呀,就快快活活地过日子,以后柴米油盐就够你操心的了,别想着我啦!哎呀,你哭什么!”
“我没哭!”素青辩了一句,突然抱住我,趴在我肩头吸着鼻子。
我虽然一直笑着,心里却不住地感慨。我像是个送嫁的老母亲,轻轻拍着她的背,道:“傻姑娘,你能离开这鬼地方了。你应该高兴啊!我是困在这出不去了,但你可以啊。素青,你一定要幸福啊!一定一定要幸福!”
“嗯。”她猛点着头。
我笑道:“别哭啦,都把我衣裳弄脏了,我可没几件好衣裳了。”
她抬起头,拿帕子擦了擦泪,道:“方还有人说自己家底厚呢,却舍不得一件衣裳。”
我道:“家底厚也不能败家啊。”
我瞧着她哭得通红的眼圈,打趣道:“待会洗把脸再出去,可别让人家以为我欺负了你,来找我拼命呢。”
素青剜我一眼,道:“他敢!”
“你瞧瞧你,嫁了人,性子也变得活泼许多了,倒不似你名字那般冷清了。”
“那姑娘给我换个名吧。”
“换个名?我不会起名的,要是难听了,你可不要后悔。”
“姑娘铁了心要把我赶出城,不让寄信,也不让回来探望,不如就给我重新起个名,便当念想了。”
“那我想想。我一直觉得你的名字太过素太冷了,这回换个热闹的。”
我支着额,想了半晌,瞧着她一双水汽盈盈的眼眸,突然想到一字,道:“泯泯我人,既富且盈。盈这一字如何?”
她皱着眉,道:“字是好字,怎么姑娘这一解释反倒沾了俗气。”
“俗就俗吧,我只盼着你喜气盈门福气盈门财气盈门,若你想要个不俗的解释也行,盈者,月之满也,我希望你事事如意圆满。何况这世间就是俗世,人怎么能脱俗呢?”
她会心一笑,道:“还是姑娘通透,那我往后便叫素盈了。”
我淡淡一笑。
其实我也并非全然看得透彻,只是就此时处境而言,再糟糕的事我也能给它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安慰自己,人生在世,不过如此。
你看那人随遇而安,通透豁达,又岂知不是妥协忍让,无路可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