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也只能连忙跟去,怕出什么岔子。
夜色正浓,街上行人未有,有风些许凉意,宽袍猎猎。
可梁锦书最是不晓得的是,他所忌讳畏惧的,却总有人不费吹灰之力,俯仰可得。
大凉禁庭,一如其他禁庭一般,高大坚固的宫门漆金鎏妍红墙绿瓦,宫道深然,透露十分威严肃杀。
景阳宫几分灯火,几分晦涩,殿门紧闭透着几分萧条。
“祭司大人。”
小太监见着突然而至的来人,连忙跪下,因为紧张,声音颇为紧绷细长。
“嗯。”说罢,便有人异常有眼见力儿的开了景阳宫宫门,一路畅通。
人人俯首,未曾与这位明明平易又温和的祭司大人对上一眼。也自然未曾注意,身旁一身黑衣的薄屹,一两个瞥见衣袖残角的,皆是认为是大祭司的人。
毕竟,皇上太过信任大祭司,众人自然看在眼里,也懂得分寸,何人该拦,何人该拒。
打开殿门,扑鼻而来浓郁深然的汤药味,散无可散。
薄屹四下而望,四处紧掩,如同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在如此夏日,还在内殿染着火炉,处处皆是腐朽糜烂的腥气,压抑又沉闷,薄屹微不可见皱了皱眉。
大祭司随意的接过侍奉太监手里的药碗,几步上前,随意的问着:“皇上今日如何?”
“今日仍是不大好,睡着多,醒时少,不过醒着倒是清醒的,还能多说几分话。”
“嗯,那倒是挺好。”恕云淡淡回话,掀着床帘幔帏而起,如同见到一束光,打在那苍老晦暗的脸上,
薄屹如同局外人,只是瞧着恕云仍是一贯的温淡,耐心的开口:“皇上,该喝药了。”
一连唤了好几声,也怪是他有耐心了些。
苍老下垂的眼睑好似忽而有了感觉,颤巍巍的睁开,防备又惊惧的神情忽而平缓,好似松了一口气,无力而浑浊的扯着嘴角,
“是恕云啊。”
“是,皇上,是臣。”恕云不厌其烦的答道。
“这几日越发不清醒了,也不晓得,能熬多久。”撑着身子,凉元帝半靠着被褥坐起,知觉也缓慢迟钝了许多,完全未曾发现不远处立着的人。
恕云回道:“皇上,您会好起来的,臣会日夜为你祈福。”
凉元帝一口喝了那汤药,缓了许久,“日日喝,也不曾见效,也不晓得该说是庸医还是顽疾。”
恕云顺着回答,脸上些许笑意,“自然是他们医术不精,臣会为您再找。”
“除了你,如今我倒是谁也不敢相信,窥着谁,都是心怀不轨,可是你对屹儿的好,这点我是放心的。”凉元帝宽慰的笑了笑,
站着暗处的薄屹,目光注视着榻上那位垂垂老矣的人,如今,只是个病人罢了。眼里没有光,一片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黑。
凉元帝说那话,可不是糊涂的,他如今异常的清醒,大半辈子纠葛着,谋划着。如今,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可他的皇儿久久未归,他也不能保证能为他守多久这份江山的。可是有恕云,他便会放心许多。
他从前对皇后忠心耿耿,如今,也定能对薄屹鞠躬尽瘁。
恕云仍是不温不淡,嘴角些许勾起,将帘子挂得更是高了去,“皇上,那您瞧瞧,臣带了谁来?”
凉元帝目光浑浊又厚重,费力的往外看,只能一片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