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母亲要求带些财物行囊,却被军官以空间不够为由拒绝。母亲显得很不高兴,而我趁着他们说话的空隙,偷走了那人一枚小小的军章。
我并不能估测几年后,这枚军章会对自己产生何种影响。只知道此时,我被挤在卡车的一角,看着原本熟悉却在这几日迅速变得陌生的故乡,离我越来越远。
乘坐的火车近二十个小时,穿行中我们路过一片没有人烟的地区,那里的地刺可以用茂密来形容,火车时常要从褐色柱子的缝隙中通过,整个车厢都是寂静无声的,即使人们知道,声音并不会使那些柱子倒下。
在五个小时之后,火车又到达另一片区域,这里除铁路被清扫干净外,其余的地方皆是废墟。
“有点像灾难电影里,人类灭绝十几年后的样子”我心里冒出这样的想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再一次看见城市,虽仅过去二十个小时,却觉得自己和这样秩序的社会有了距离感。
我们没有家的人,被暂时安排在这个城市,住进郊区的铁皮屋里。
父亲和母亲做一些城市清扫的零工,父亲再也没有抽过烟,母亲也没有了朝九晚五的工作表,他们从体面变成了不体面。每一个星期,就会有人送来救济金。那些人态度很差,所以趁母亲收钱的时候,我在后面用尽力气瞪他们,摆出一副坏脸色来。
“下次让孩子去买菜吧,他们应该不会为难孩子。”一次聊天中母亲不大高兴地说,“这里的人把物价提高怪到我们头上。”
“我们现在是难民,这也是难免的。”父亲看母亲要抱怨,示意她忍耐。
自我接下采购的工作之后,才真正感受到这个城市里的人对我们的敌意。
售卖点距铁皮屋很近,出门前母亲再三叮嘱,要我多说软话多撤娇。我心里是不太愿意的,但还是答应下来。
蔬菜并不新鲜,摊铺后有一小女孩,听小贩叫她阿改。菜贩子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见我年幼,所以没说什么太难听的话,只是翻着白眼把蔬菜丢到秤上。
“臭老鼠。”阿改嘀嘀咕咕,见我不理她,便故意把声音提高了些,像是一定要我听到一样。
“傻瓜。”
“臭者鼠你骂我?”女孩子一下子炸了书,她从菜摊里走出来,看起来想要给我点教训。我自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反倒是伸手将她推远了好几步、
趁阿改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忙去称好的蔬菜,不料那个中年女人把阿改护到身后,然后反手打翻了菜篮,每当我要去检时,就会被她用菜杆子抽手。
第一次采购食物的工作,被我搞砸了。
当晚,母亲没有责我,她只是沉默着听完事情的经过,摸我的脑袋,说了句:“没事,不是你的错。”
可当母亲回到地铺盖上被子的时候,我看见她在偷偷地抹眼泪,她的背影看着让人十分酸楚。
“不能让妈妈再哭了。”我心中第一次冒出这样的想法。
日子还是要过,这个城市的人大多以者鼠称呼我们,他们说我们占用资源,浪费粮食,应该赶出去自生自灭,可我再未和他们有过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