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他此次出行是个副使,但他就是一个空架子。
潘璋的地位自然不必多说,那是萧相的人,而且还是朝廷的一部尚书,权柄极重。
另一边的柳松霖手握兵权,又是李辅国李相公的人。
这两边才是真正要龙争虎斗的人物。
至于他这个副使,那纯粹就是站在两边中间占位置用的。
瞥了一眼就那么坐在旁边闭目养神不吭声的柳松霖,华时也搞不清楚这位李相公的心腹,到底是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当下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话的好。
不过很快,驿馆的外面倒是传来了一阵脚步的声音。
还伴随着喧哗。
一直都在闭目养神的柳松霖都睁开了眼睛,冷冷的偏头看向大门的方向。
果然没过多久,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
一名宫里太监模样的宦官微微弯着身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陛下有旨,传唐国两位使者前去面圣。”
没有提及柳松霖!
华时顿时头大如牛。
伪燕这边可能是不清楚他们的一行三人的关系,所以按照正常的外交以及并没有提及使团护卫的事情。
但在他们这里可不一样了。
伪燕可以对此事不管,他这个被推出来当两边出气筒的人不能不管啊。
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柳松霖,华时小心翼翼地道:“这……要不,在下就不去了吧。”
前来传旨的小宦官冷冷一笑。
“这可是咱大燕天子的旨意,贵使是不给面子?”
大燕对阵唐军连胜两场,即便是宫里的小宦官,在李唐的使臣面前也敢于挺直腰板。
华时面色一变。
因为他忽然发现,潘璋和柳松霖固然是他不能得罪的人,但大燕朝廷似乎也同样是他不能得罪的存在。
这边突然给了自己一份压力,华时霎时便感觉自己成了没头苍蝇似的。
“要不,让柳将军随行护卫?城内恐怕不太安全,外臣我怕死啊……”
这话,尤其是最后的6个字,说的固然是他心中真实所想,但还是不由得引来了潘璋和柳松霖的侧目。
君子德行高尚,信奉舍身取义。
即便是怕死,那也绝对不能当众说出来的。
潘璋更是肉眼可见地在脸上露出一丝鄙视。
前来传旨的小宦官又是冷笑。
“贵使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是觉得城内会有人对贵使不利吗?”
“贵使说自己怕死,可是信不过我大燕朝廷和大燕天子?”
“若是如此的话,那想来今天这些事情也没必要再谈了吧……”
谈肯定还是要谈的。
潘璋性子虽然烈了一些,但有一点,他和萧华是达成了共识的。
那就是如今的大唐,绝对经不起再折腾了。
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柳松霖,见这家伙没什么反应,潘璋不耐烦的上前道:“说的什么屁话。”
“你不过只是宫里的一个太监,也敢妄议国事吗?我大唐和尔等朝廷谈事,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宦官所说的话,听在他的耳朵里异常的刺耳。
潘璋甚至仿佛看到了李辅国站在自己面前一样。
他一直以来对李辅国的怨念,也在这一刻转移到了自己面前的小宦官身上。
彻头彻尾的指桑骂槐。
可惜那棵槐树听不见。
小宦官都在第一时间被说懵了。
明明是你们李唐新败之军,如今更是过来遣使求和。
脾气怎么还能这么大?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打了胜仗呢!?
潘璋却没有让他多想,当即挥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冷哼地上前道:“带路!”
“华郎君,你也跟上来罢。”
“哦哦,好的。”
华时听了这话如梦初醒,忙是点了两下头,飞一般地跟在了已经走出去的潘璋身后。
……
驿站外面的官兵很快撤走。
安庆绪对潘璋这两个人的保护还是非常妥当的。
甚至保护的有些过于妥当。
潘璋所以感觉有些浑身不自在,但也知道现在不是随着自己性子发挥的时候。
得适当的克制一下。
刚刚就没克制住,现在不能再继续不克制了。
而就在那些官兵带着潘璋和华时两人离去之后不久,驿站又一次迎来了一位客人。
被留下来的柳松霖无可避免地成了接待之人。
“徐侍郎,快请快请。”
来的人也算是柳松霖的老熟人了。
这一路上,两人一起同行了月余时间。
双方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又同行了这么久,自然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些友情交集。
徐文举笑呵呵地向着柳松霖做了个礼,随后撩了下自己的衣袍,坐在了房间里的位置上。
“这一路上还要承蒙柳将军的庇佑,如果没有柳将军,小臣焉能够得幸活着回到太原城?”
其实徐文举回来的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柳松霖反而才是危险的源头。
柳松霖同样呵呵笑着,脸色完全没有之前跟潘璋待在一起时的板肃。
“徐侍郎说笑了,都是为上面卖命,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好了。”
“今日我看徐侍郎身着常服,应该是不谈官事吧?”
徐文举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
两人正说着,房门又再一次被忽地推开,将徐文举和柳松霖两人几乎是同时吓了一跳。
不约而同地向被推开的房门看去,就看到那房门处正站着一道年轻人的身影。
面容还有些眼熟。
徐文举和柳松霖都是见过此人的,在初次的吃惊之后,便很快恢复了神色。
“原来是潘小郎君。”
徐文举很是热情地道:“潘小郎君可是有事?”
眼前之人不是其他,正是潘璋之子。
年纪不大,不过十又五六,还未及冠,没有娶妻,也没有任何官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