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亚飞跟着两名打井队工人,穿过院子,来到另一间彩钢板房间。里面有几张床铺,其中两张床上有铺盖,其他床铺上都是空荡荡的。
房间中央有一张白色塑料桌子,上面放着一只很大的电饭煲,里面是满满一锅粥。旁边一个大碟子里放着三个大馒头,每个足有半斤,另外两个小碟子,分别放着红豆腐乳和榨菜。
于有才请章亚飞在桌旁的一个塑料凳子上坐下,黄宝亮取来一副碗筷放到章亚飞面前。
“这里就是这个条件了,请您将就着吃吧。”
“能吃上热乎乎的一顿饭,我已经满足了。从昨天早上开始,我每顿只能用面包、饼干就凉水充饥。”章亚飞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粥,取过一个大馒头,咬了一大口。
另外两人也开始吃起来。
“这里只有你们两个中国人吗?”章亚飞问道。
“这里过去曾经是打井队的基地,打井队去年完成了这个地区的打井任务,已经转场都另一个地区去了,但依然把这里作为打井队的一个材料存放点。我们两人留在这里,承担水井的维修工作。”
“水井还需要维修?打出水井,直接交给当地人用,不就行了吗?”
“那有那么简单啊。这是沙漠地区,水源都很深的,一般都在二三百米以上。我们找到水源后,先用钻机打到水源深度,放进钢管,然后再安装水泵和发电机,还要教会当地人操作,另外还要安排专人维修,保证设备长期正常运转。”
“看来我想得太简单了。”
“最难的是找到水源。打井队有专业工程师,经验丰富,他们先要目测,如果他们认为哪一个地方有可能存在水源,就要用专门仪器对地下进行扫描,再根据扫描结果决定是否进行勘探。有的时候,扫描结果显示有水源存在,但是钻探之后却一无所获。最有经验的工程师,也只能保证30%的成功率。”
“这里条件这么艰苦,尤其是天气炎热,传染病多。在这里开展工作,一定要克服很多困难吧?”
“那还用说。举一个例子,我们在国内,都吃惯了蔬菜水果,但是这里难得见到蔬菜和水果,就算见到了,价格也贵得离谱。离这里大约300米的地方,有一口机井,是我们在这个地区打出的第一口水井。我们在水井附近开辟了一块地,种植了一些蔬菜。但是水果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你们打出的水井,供什么人用?”
“主要解决当地游牧部落居民和牲畜的饮水。每一个水井边,我们都会挖一个大池子,用防水材料铺底,是专门供牲畜饮水用的。”
“听说当地有武装分子经常搞袭击,你们被袭击过吗?”
“我到这里已经两年了,黄宝亮到这里也有一年半。我们从来没有遭到袭击。武装分子也曾经来过我们工地,骑着骆驼,背着枪,但他们都是来取水的,不是来抢劫的。”
“你们今天不出去工作吗?”
“我们都是清晨和傍晚才出去工作。昨天下午我们去修理一个损坏的机井,一直干到深夜才回来。今天起晚了,上午就不出去了,打算下午到远处的一个水井看一看。”
“下午我和你们一起去。”
吃完早饭,两名工人安排章亚飞住在“客房”里。同样是彩钢板房,里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张金属办公桌,床上没有铺盖,办公桌抽屉也已经严重变形。
“这里过去是打井队队长的卧室,只能委屈你在这里住下了。”于有才对章亚飞说。
“这已经很好了。”
“你稍等一会儿,我让小黄给你拿一床铺盖过来。”
两名工人离开后,章亚飞再一次大量这间房间,发现靠里的墙壁上还有一扇门,打开了,发现里面是一个卫生间,有洗脸池和洗浴龙头。他走进去,拧开洗浴龙头,一股清水流了出来。
章亚飞关闭龙头,回到房间,打开行李箱,取出毛巾、香皂、牙膏、牙刷,又回到卫生间,关上门。脱下衣服,放在一个木凳上,然后站到洗浴龙头下,痛痛快快地冲洗起来。自从在瓦哈市坐上长途汽车以来,他就没有洗过澡。他的每一根毛发、每一寸皮肤粘上沙漠微风带来的细细黄沙。他低下头,看见从头顶流到脚下的,不是清水,而是黄泥汤。
用了一个小时,章亚飞才上上下下彻底洗干净了,赤裸着身体回到房间,发现单人床上已经铺上了干净的褥子,床头还摆着一床叠好的被子。地上也被清扫过了。
章亚飞从行李箱里找出内裤、短裤和T恤衫,穿上了,半躺在床上,靠着被子,开始用手机给穆嘉桐发短信。
“已经见到亲人了。在达尔贝都因国西部布克拉镇附近,找到中国打井队的一个工地,里面有两个中国工人,与他们一起吃了早饭,还洗了澡,洗下的都是黄泥汤。现在休息,下午两名工人要检修远处的一个机井,我跟着一起去采访。”
“太好了。你这么顺利,我就放心了。工地的条件一定很艰苦吧?”
“太艰苦了。如果不来,完全无法想象。”
“你一定会大有收获,预祝你采访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