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一一气愤之下并未注意少年脸上隐约的笑容，她“砰”一声又躺下，说道：“莫名其妙地为你们两个忙了一天，出几身汗，不臭才怪，你以为你不臭吗！”

少年长长的睫『毛』翕动两下，他好似很难为情地说道：“嗯——是的啊，我……想洗澡。”

清朗的月光下，莲一一仿佛看到他脸红了。一直以来，她都认为面前这人过于少年老成，说话做事没有一点像这个年纪的孩子，唯独这时的表情才显出些孩子气。

莲一一不禁莞尔，怒气消失，她轻声道：“忍几天，你伤成这样也不能再下水。”

楚岩汐皱了眉，嘟哝道：“我难受。”

他一改平时的冷硬，这句话的语调有些柔软的成分，但莲一一已困极，闭上眼睛胡『乱』应了几句，很快沉入梦乡。

睡梦中，她见到婆婆，她们仍同往常一样生活在一起。冬天，婆婆用取暖炉给她烤地瓜；夏夜里，她们坐在竹屋外的上就着月『色』喝茶；有时碰到山下有集市，婆婆亦会带她下山，用晒干的草『药』换一两件莲一一向往已久的饰物，其实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但她特别珍惜。

以前的日子虽过得清苦平淡，莲一一却感觉很幸福。

所有的人都夸莲一一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但是懂事有什么用，能挽留婆婆不要离开吗？婆婆身体一直强壮，无病无痛，却在莲一一十八岁那年溘然长逝。

莲一一跪在村中的神像前许愿，她愿意用自己余下的阳寿折半换婆婆重生。可是无论她如何磕头，如何许愿，如何流泪，这个世界上唯一爱她、会将她搂在怀里唱歌、敢抚『摸』她脸上吓人胎记的人再未醒过来。

这个世上哪有什么神仙，果然那些有关仙有关魔的故事都是婆婆的道听途说。

莲一一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梦与往事交缠。她抽泣着醒过来，目光直直闯入一双冰冷的眼眸中，他眼神清明，显然已醒了很久。

少年见她醒来，也不避开直视的目光，但眉头皱起，道：“你睡觉很吵。”

莲一一假装没有听到，起身去厨房里做饭，可她很快冷着脸出来，问：“水缸里的水呢？”

“洗澡了！”

莲一一以为自己遇到了魔星，她努力控制自己想咆哮的欲望，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少年却说道：“你建议我用，自己说的话都不记得？”

莲一一望着他，怎么也想不起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她也不想再追究，说道：“那我们都不要吃早饭了。”

她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无法硬下心肠与伤员计较，打算去湖边打一桶水回来。在返回的路上却遇到里正大人及五六名村民，皆佩剑持刀，全副武装。他们询问她有关张叔的去向，那位张叔即是昨日陪莲一一上山然后忽然消失的中年村民。

莲一一以为他听到异动，心里害怕，偷偷返回了小村，现在才知道他昨夜一夜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