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是跪在地上,这么可怜地仰望着他,哀求着他,又是怎样的场景。
她会吗?这辈子她都没有求过人,更不要说给谁下跪,跪在地上求人。她会吗?
“你做什么都可以?”
“可以,可以,可以的。”
这个时候,一直坚忍着的她突然有两颗豆大的泪珠子从眼睛里滚了出来。突然变得湿润了,她突然哭了,眼泪像江河决堤般地一旦涌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她真得是很难过,很痛苦吧。
“让你做什么都可以?”他又一次问道。
“可以……”她有些哽咽,说话已经有些口齿不清了。
华林峰在他的手里,是生是死全看他。如今,华林峰是生是死,全看华三更。
“你要我做什么?你说。你要我去帮我杀人吗?你要我找得道高人的脑髓吗?你说,你尽管说!我都去做!”
这么迫切的吗?云朗突然轻笑了一声,“哪有人动不动地把杀人挂在嘴边的。”
若不是云朗的笑意根本不达眼底,她都要怀疑这一切不过都是云朗和她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得道高人的脑髓也不用找了。我已经变好了。不需要你再杀一个得道高人来给我了。要是你真的为了我杀一个得道高人,那华林峰知道了,就又该失望了。”
“那你究竟要让我做什么?”华三更隐忍着无尽的委屈和愤怒。都通通藏进了她略显瘦削的身体。
云朗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嫁给我。心甘情愿地,主动地,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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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三一直没有出现。
离开望天涯的前一天,他们吵了一架,然后奉三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现在已经过了快两个月了,可奉三依旧没有出现。
上次奉三出走的时候,还是上阳宫之变的前几天。她让他那天绝对不能出门,不能被别人看到。他生气了,于是跑掉了。他再次回来的时候,是她跳下望天涯的时候。
可这次已经两个月了。他还不回来吗?是等着她主动低头向他示好吗?可这件事又怎么能妥协。她永远也不可能如他所想的那样,忘掉尘世的所有,和他一辈子都待在山谷里,与世无争。
她不能去找他。她没办法摆正她心里的那股儿别扭劲儿。
“在想什么?”
云朗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打断了她的思绪。
“没什么。”
云朗眼色暗了暗,低沉的声音带了一丝可有可无的冷意,“真得没在想什么吗?”
“真得没有。”她尽量让她说的自然,不带有一点不该有的情绪。“我不过就是突然发呆了。什么都没有想。你这样问我,我也说不出来什么。”
她的声音里带了些微不可查的埋怨和委屈,云朗神色缓和了一些,上前从身后抱住了她。她的身子轻轻地颤了一下,云朗愣了一瞬后,又把头深深地埋入她的颈间,细嗅着她的味道。
这个女人是那般的与众不同,独一无二,谁也替代不了的个性和魅力,该死地让他着迷。
她从来都是他生命里的独一无二。不管是从痴傻的五岁到十二岁,还是恢复神智以后的十二岁到十七岁。他都一味地迷恋她,疯狂地想念她。
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呢?他有时候也很疑惑。他为什么还没有长大,却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再也离不开这个人。
她是上天给我派来的劫难吧。
有时候,他会这样想。
他喜欢她,可他不喜欢她拥有的一切。她就不能简简单单地独独属于他一个人吗?非要有做不完的功课,非要满心满眼地只想得到她父亲的认可。有必要吗?他一点也不喜欢看着她一直忙着自己的事。而他像个臭屁虫似的屁颠屁颠地跟着忙碌地根本顾不上看他一眼的她,有时候她还很烦他,大声叫骂着让他走,让他不要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那些痴傻的事也许在十二岁之前他不会记得,也从来没有想过。可是十二岁得了灵识,恢复神智以后,就慢慢地开始回忆起来。回忆起十二岁之前的事。
而他的记忆里最多的还是她。
在十四岁,意识到他对她有些某种刻骨铭心的执念,却已经失去她两年的某一天晚上,他正在睡觉,可大半夜的,突然神经质地坐起身,想起了十二年前在上阳宫发生过的一件事,月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他面色一片灰白,额际的汗珠隐隐可见。
在某一个瞬间,想起曾经忽略到的一件事,是很可怕的。
她一直都很烦他,他知道。可那天她……是不是有那么一瞬间想让他淹死在池塘里?
他突然回忆起那天她松开了抓着他的手,亲眼看着他掉进池塘,池塘里的水夹杂着污泥一下子都向他涌了过来,不停地灌入他的口鼻,胸腔里憋闷憋闷的,他艰难地让自己探出水面,向池塘边兀自发呆的华三更拼命求救。可她只是默然看着他,眼睛里好像透过他在想着别的什么。他拼命地大喊,想叫她注意到他,可那么大的声音仍旧没有让她有所动作。濒死的感觉很艰难也很痛苦。他要死了。
可就在他要直直下坠的时候,他又看着水面上一根带子冲了过来。
后来想起,只能想起那时的情景,却没有那时该有的情绪。因为那时的他还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
他不知道一个人要有多么卑微,才会明知道对方有想要让自己死的想法,却还要飞蛾扑火似的扑上去,且义无反顾。
那天是他十四岁的时候,她失踪的第二年,他仍旧坚信她没有死,不可能死,仍旧不停地派人去寻找。天下之大,他就那样不停地派人像大海捞针似的寻找。就在她走后的第二年,他想起了更多的曾经与她的过往,想起了那天池塘边上的事。
他心里对着那个已经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发了大半年的脾气。虽然她最后还是把他救了上来,可那冷眼旁观却是真真切切。若是再来一次,他确信她会站在那里亲眼看着他溺水而亡。
这样一个狠毒的想要治他于死地的女孩儿,怎么值得他这么留恋呢?
这样狠毒又固执的女孩儿又怎么轻易地在她十二岁的时候被人害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