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走远了，舞木还能听见他边走边在自言自语：“妈了个巴子……老子最烦这些新兵蛋子，都他娘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那个人叫牛大勇，是他的营长，他现在所在的营叫做飞凫营，是个步兵营，也有人叫他们炮灰营，最常做的就是打前锋和断后。

舞木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眼里有些羡慕，若是他也当了营长就不用每天挨训了，还可以训别人。

这种羡慕只持续到了他第一次上战场。

那是一场遭遇战，他们飞凫营遭到了伏击。

舞木记不太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一片混乱的人影，有人挥刀，有人倒下，和震天的喊杀声。当身边的一名战友被一刀砍成了两截后，他终于回过了神来，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手忙脚乱地将鲜血抹在脸上，然后倒在地上装死，但身子却在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舞木感觉被人抓着领子提了起来，他抬头便看到了牛大勇那张染血的脸，正严肃地看着自己。

“营，营长……”舞木无意识地喊道。

“啪——！”一个大耳瓜子扇在了自己脸上，火辣辣地疼。

“下次！如果不想被杀死，就杀死别人！”营长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舞木捂着脸，他发现营长的前胸皮甲上，有着好几道伤口，却唯独背上完好如初。

当夜扎营时，舞木看到营长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轻轻走过去，看到营长脚边摆着一包碎银子，手里捧着飞凫营的花名册，正从名册上划掉一些名字——那是今天没能回来的战士们。每划掉一个，他便从那包碎银子里拿出几粒来放在一边，旁边已经放了几堆已经分好了的碎银。

舞木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营长像是没有发现舞木的到来，静静忙着手头的事。

渐渐地，那包碎银就所剩无几了，营长也终于划完了名册。营长拿起那已经快空了的小包，放在手中掂了掂，苦笑着摇了摇头，把它收进了怀里，将地上那分成好多堆的碎银分别用纸包好，营长这才站起身来。

“嗯？”营长一转身便看到了舞木，“你不去睡觉跑这来干啥？”

“啊！我我……”舞木手足无措，从心里他还是有些怕这个营长的。

营长却没有管他，问完这一句便自顾自往营地走去，舞木跟在后面，不敢离近了。

“对了。”营长突然停步转过头来，舞木也赶忙驻足，“那个……今天给了你一巴掌，你别往心里去。”

“啊？”舞木没想到眼前这人身为营长，居然会给自己这么个小兵道歉，有些结巴地答道，“没，没事的。我，我没有记恨……”

营长没有听舞木说完，他点了点头：“嗯，我记得……你叫舞木是吧？多大了？”

“二十！”舞木有些激动，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他不敢相信营长居然记得自己的名字。

“嗯……”营长轻轻嗯了一声，“倒是年轻，不过在战场上，别人可不会因为这个就手下留情。”

舞木张了张嘴，觉得该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再一回神，营长却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