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公度道:“您是我娘,锦罗是我娘子,同样重要。”
他声音不高,面带微笑,却让宓氏哑口无言。
锦罗心底,却像温泉流过,暖暖的,柔柔的,为此一句,赴你三生又如何!
宓氏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手按着额角,叹了一声又一声:“儿大不由娘,你长大了,娘管不了你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卿公度先给锦罗递个眼色,又道:“韦嬷嬷说,做了你最爱吃的拌菜,你赶紧去吃吧,我陪母亲说几句话。”
锦罗明白,这种氛围下,谁都无法用饭,于是退出客堂,回了麒麟苑。
卿公度在,月牙儿没有跟着她去上房院,见她回,迎上来问:“六小姐,这么快用完饭了?”
锦罗疲惫的坐在炕上:“哪里用过饭。”
月牙儿很是诧异:“为何没用饭?王妃不是叫你和世子过去陪她用饭吗?是不是王妃又为难六小姐了?”
锦罗一叹:“你那次回青云大街给爹送房契地契,不知被谁看到了,还告到王妃跟前,王妃所以老大不高兴,问起我那些嫁妆,本来我的嫁妆已经所剩无几,我也只能说实话了,她就发脾气了。”
月牙儿气得叉腰瞪眼:“那些嫁妆本来就是六小姐的,六小姐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锦罗苦笑:“夫君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毕竟已经嫁入王府,连我都是王府的,况那些嫁妆呢,现在想想,王妃不高兴也是正常,其实我倒不是气她问我嫁妆的事,而是气她从来不肯好好的跟我说话,每每总是居高临下的,仿佛我不是她的儿媳,只是她的奴才。”
月牙儿哼了声:“所以说王妃真是可恶。”
锦罗一愣,手指那丫头:“你好大胆,敢这样说王妃!”
月牙儿也知道自己失言了,结结巴巴,半晌方道:“王妃左右看六小姐不顺眼,所以奴婢才气。”
锦罗沉着脸:“你别忘了,连我都得敬畏王妃,毕竟她是世子的母亲,是我的婆婆,是长辈,她也不傻,早晚会明白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月牙儿还是愤愤不平:“得什么时候呢?”
锦罗没有吭声,沉吟下,道:“等下我们回青云大街,拿我的衣裳来。”
月牙儿一脸震惊:“六小姐,你该不会是回去跟公爷要嫁妆?”
锦罗给她的噗嗤笑了:“你啊你,平时顶聪明的一个人,竟也说出这种糊涂话,给出去的,怎么好往回要呢,再说那人是我爹,我回去是想让爹劝劝大姐,别跟皇后斗了,斗到最后,或是她输,或是两败俱伤,哪种结局都不好,不利于朝政,国不安定,家如何兴盛,百姓何以安居乐业,再说,规矩上就是立长不立幼,就该太子继承皇位。”
月牙儿去取了她的衣裳过来给她换,一边道:“六小姐何时关心起朝政了?本朝有规定,不准女人干政。”
锦罗看着镜中的自己:“我这哪里是干政,只是担心天下苍生。”
月牙儿骄傲的点下头:“在苏家时,谁都说六小姐与其他五位小姐不同,现在一看,果然不假,六小姐关心的事,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却是天下苍生的大事。”
锦罗回头一笑:“你啊,别阿谀奉承了,怎样,有没有见到魏武?”
月牙儿不妨她突然问起这个,脸无端红了,讷讷道:“没,没见到,不过六小姐好奇怪,我为何要见到魏将军呢?”
已经穿戴齐整,锦罗坐在梳妆台前,等着月牙儿给她重新梳头,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不是喜欢魏武?”
月牙儿刚拿起象牙梳篦,吓得手一松,梳子掉了下去,所幸她手疾眼快撩起裙子一兜,梳篦方不至于没掉在地上,她羞得无地自容:“六小姐欺负奴婢。”
锦罗接过她手上的梳篦,感觉出她的手在抖,语重心长道:“你是真心喜欢魏武的,我看得出来,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不必藏着掖着。”
月牙儿低头不语。
锦罗自己篦着头发,又道:“喜欢就喜欢,你平时不是很大方么,今个这是怎么了,扭扭捏捏。”
月牙儿终于开口了,声音很低:“奴婢觉着,魏将军不喜欢奴婢。”
锦罗一皱眉:“你哪里看出来的?”
月牙儿重又拿了梳篦在手,一边给锦罗梳头一边幽幽道:“一个女人,男人喜欢不喜欢你,还是能感觉出来的,况我只是个丫头,魏将军可是征战沙场的大英雄,我不配。”
锦罗从镜中看着她自怨自艾,非常可怜,正色道:“若你自己轻贱自己,我也没办法。”
月牙儿苦笑:“并非奴婢轻贱自己,而是奴婢感觉,魏将军追随世子左右,见识到的,都是大人物大事件,断不会看上我这种丫头。”
锦罗不高兴了:“丫头怎么了,况他也没看看你是谁的丫头。”
想了想,又道:“或许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魏武那个人很随和的,也或许是你太喜欢他,所以怕高攀不上,其实如果你真想嫁给他,我可以叫世子做主,料想他不敢拒绝的。”
月牙儿吃了一惊,连连摇手:“六小姐千万不要,倘或逼迫魏将军娶了我,夫妻间并无情义可言,又有什么意思呢,就像狄小姐,苦苦纠缠世子,用尽一切办法,最后换来的,只是个天大的笑话。”
锦罗皱眉:“天大的……笑话?”
月牙儿点头:“就是天大的笑话,六小姐该知道,狄小姐为了嫁入卿家,硬说自己怀了世子的骨肉,这事那个不省心的祯姐儿,在王府到处宣扬,弄得人尽皆知,王妃差点信了,可世子不承认,世子说根本没碰过狄小姐,王妃一气之下找到狄将军,大骂过去,更叫狄小姐死了那份心,这事,不知谁也在王府传开了,六小姐你看,狄小姐所做的,可不就是个天大笑话,一个未婚女儿家,竟说自己未婚而孕,啧啧,丢死人了。”
卿公度没有承认,狄凤鸣所言是假,锦罗嘴角慢慢浮现一个浅浅的笑,她所担心的,都不复存在,再想想卿公度当着宓氏围护她,所以,管什么婆婆苛责,管什么小姑刁蛮,只要府夫君疼爱自己,就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
想通,也不为宓氏的态度生气了,待梳洗好,给卿公度留下一张纸条,就带着月牙儿回了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