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安刚想谢过,老者又将手往右面一指:“那条街上有个威远镖行,是专门替人押送货物的,但不知你要去哪个镖行。”
威远镖行,燕安知道是季舒澜的买卖,而他要找的,应该是乘风镖行,谢过老者,刚想牵马往左拐,忽然,他停下了,念安和锦罗当年给人做了掉包,苏家除了乔氏独独他知道,而也正是因为知道锦罗并非自己的亲妹妹,所以,等锦罗出落成亭亭玉立倾国倾城的少女,他对锦罗的感觉就起了微妙的变化,特别是乔氏疏于对锦罗的照顾和管教,而他肩负起父母的责任,日日伴着锦罗,这感觉越来越明显,只等苏寓和乔氏张罗给他定亲时,他很是抵触,那时他才发现,对还很幼小的锦罗,长生了某种感情上的依赖。
最后,他还是秉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叶纤云,等叶纤云过了门,他也由少年成为男人,非但没有因为叶纤云的关爱和仰慕从而忽略锦罗,反而那感觉越来越深沉,多年后,锦罗也秉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裴晏定了婚,就在锦罗订婚的那天,他喝了个酩酊大醉,哭着笑着,一个人在书房闹得尘烟四起。
然后,裴晏的父亲裴泰远因为曾在反贼陈王李绍府中做过几天幕僚,李绶下令黜免了裴泰远文渊阁大学士之职,同时将裴泰远打入监牢,裴家,从此家道中落,苏寓明哲保身下,就将锦罗和裴晏的婚约解除了,明知自己已经为人夫为人父,他还是高兴得手舞足蹈,不料,没多久一直嫁不出去的锦环抛绣球招亲,因发现接到绣球之人穿戴寒酸,以为是个潦倒的穷鬼,乔氏反悔,就让锦罗替锦环出嫁,他再次陷入无尽深渊。
锦罗出嫁了,嫁入威名赫赫的靖北王府,他又恨又怨,也还是倾其所有的为锦罗打点了嫁妆,使得锦罗风风光光的嫁了出去,可他对锦罗的感情没有一点点减少,明知一切都尘埃落定,他还是做梦般的怀着期冀,至于能不能和锦罗有个美满的归宿,其实他也知道这希望渺茫,但就是抑制不住这种幻想。
得知锦罗和念安的事已经不再是秘密,他的心里又开始欢呼雀跃,觉着从此后再不必偷偷摸摸的喜欢锦罗,因为锦罗不再当着他妹妹的名声,可是苏寓却不准把此事公开,只要他偷偷的寻找丢失的念安。
老者无心的说出往右走是季舒澜的威远镖行,他突然想起了季舒澜曾和怀安闹的很不愉快,但他同时也想起了季舒澜和锦罗的传言,听说季舒澜对锦罗怀有别种心思,也就是喜欢锦罗,他略加思索,就放弃去乘风镖行,改去了威远镖行。
等他进了镖行的大门,某个镖师迎上来,见他穿戴不俗,知道是个富贵人家,热情招呼:“这位爷,想托镖?”
燕安摇头:“非也,是想你们帮着找人。”
那镖师摇头笑了:“抱歉,咱们镖行只做走镖的买卖,不兼找人,爷若是想找人,该去……”
没等说完,有人喊过来:“怎么回事?”
那镖师一回头,见是东家季舒澜,忙走过去道:“回总镖头,那个人想找人,可咱们镖行不干这个营生。”
季舒澜遥遥看向燕安,燕安与怀安兄弟两个有几分像,而阳光下,季舒澜一个错眼,以为是怀安呢,自打上次他把怀安高上公堂,怀爱记恨他,再也没有来找过他,两个人浅浅的朋友缘分,就此而中断,他怕是怀安过来寻仇,腾腾走过去,发现不是怀安,拱手,客气的道:“阁下高姓大名?”
燕安略加迟疑,本不想说出自己真实姓名的,可是一想到要找念安,务必要说出很隐秘的一些事来,以给对方做线索,所以他也拱手还礼:“在下苏燕安。”
季舒澜微微一怔:“苏燕安,这名字听着恁地耳熟。”
自己名声在外,燕安颇有些自负,补充道:“卫国公府苏燕安。”
因与怀安一字之差,所以季舒澜才说耳熟,听他自报家门,季舒澜心底悠然一颤,不是想到了怀安,而是想起了锦罗,说来他与锦罗很久未见了,托付莫逆之交风霄龙几次去找锦罗,怎奈风霄龙得知锦罗已经嫁人,就不肯再去叨扰,最近季舒澜正琢磨如何再次兴起风浪,搅一搅卿公度风平浪静的日子,刚好,锦罗的大哥燕安来了,他一笑:“在下是威远镖行总镖头季舒澜,苏大少爷想托镖?”
燕安当然猜出他是季舒澜,摇头:“不是托镖,是找人,可你的镖师说,你们只管押送货物,不管找人。”
听说他想找人,季舒澜鬼使神差的多问了句:“苏大少爷想找谁?虽然我这镖行不做那个营生,但看在锦罗的面子上,或许我能无偿帮苏大少爷呢。”
看在锦罗的面子上,燕安心里冷笑,极度厌恶季舒澜的这句话,但还是佯装非常高兴的道谢:“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要找的,是我的弟弟,当年……哦,这里说话方便吗?”
看他一脸神秘,季舒澜也起了兴致,用手往客堂上请:“里面说。”
于是,两个人进了客堂,分宾主落座,季舒澜又让人上了茶水,接着屏退了所有人,拱手而笑:“苏大少爷可以说了。”
燕安也有些犹豫,毕竟苏寓不准将此事对外宣扬的,可他有他的打算,所以心一狠,道:“其实在下的六妹,就是苏锦罗,根本不是在下的亲妹妹。”
卫国公府的秘密,本就让季舒澜吃惊,又关系到锦罗,更加震惊:“苏大少爷的意思,锦罗不姓苏?”
燕安点头:“对,锦罗不姓苏,当年有人把她和在下的亲弟弟做了调换,这件事虽然过去十六年,可家父家母一直念念不忘,想找回弟弟,以慰藉他们的思儿之心。”
将这种秘密说出来,还是对个外人,还是曾经与苏家发生不愉快之事的外人,燕安为一己之私,可见,感情使人丧心病狂。
而比他更丧心病狂的是季舒澜,听闻锦罗不是卫国公的女儿,他一阵激动,假如锦罗的身份曝光,不知靖北王府还能不能容下锦罗,毕竟高门大户都是很注重门当户对的,一旦卿家不容锦罗,自己,可就有机会了,所以,季舒澜高兴莫名,威远镖行明明不做乘风镖行的营生,他却大包大揽道:“这件事就交给我们镖行吧。”
燕安一乐,缓缓抱拳。
季舒澜更是眉目含喜,抱拳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