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一已经站起:“天黑刚好看流萤。”
锦罗想说我没兴趣,那厮已经抓住她的手臂拽了起来,平时见那厮柔柔弱弱的,不想还有些力气,锦罗无奈,舍命陪君子的心态,同他到了御花园。
甫进园子,李元一夺下身侧宫女手中的纱灯,吩咐:“都别跟着。”
宫女们立即住了脚步,倒是锦罗,骇然看着他:“你想作何?”
李元一道:“当然是散步。”
锦罗又问:“黑咕隆咚的花草都看不清,再说散步为何不让她们跟着?”
李元一忽然哈哈一笑:“怎么,你怕了?”
输人不输阵,锦罗不屑的一扬头:“我当然不怕,是觉着你今天有点诡异。”
李元一故意翻了下白眼扮个鬼脸:“我就是个鬼。”
锦罗往后一躲:“堂堂的太子爷,也顽坊间小孩子的把戏。”
李元一嗤的一声笑,满满的自嘲:“堂堂的太子爷又如何……”
欲言又止,锦罗即知道,他今天所有的反常举动,必然是心中存了某件大事,也明白了他屏退宫女,大概是想对自己一吐为快,于是就对月牙儿道:“你也别跟着了,我同殿下走一走即回。”
月牙儿隐隐有些担心,偷着拉了下她。
锦罗回头微微一笑,以示自己心里有数。
于是就她和李元一两个人,各自拎着一盏纱灯,往园子深处走去,虽然是晚上,也并无月光,但花草清幽的气息扑面而来,也让人倍感舒爽,只等行到湖边,凉悠悠的风徐徐而至,仿佛身上每个毛孔都打开了,从心里往外的爽透。
李元一又打了个饱嗝,忙用袖子遮住口鼻,赧颜道:“抱歉,失礼了。”
这厮,原来也知道什么叫礼仪。
锦罗大度的道:“以后别吃这么多了,对身子并无裨益。”
李元一凄然一笑:“我其实一点都不饿。”
锦罗愕然:“那你为何吃那么多?”
李元一手指自己:“就是感觉内里空虚,实在无以填补。”
这是锦罗认识他一来,他第一次像个大人似的说话,所以锦罗有些吃惊:“殿下到底怎么了?”
李元一略加犹豫,叹了声:“不妨跟你说实话,我知道你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锦罗立即道:“殿下若信不过臣妇,可不说。”
李元一摇头:“不,我要说,如果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锦罗讶然:“殿下到底怎么了?”
李元一定定看着她,看了好久,看得锦罗浑身不自在,一转身:“殿下既然没什么说的,臣妇告退。”
李元一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我喜欢你。”
锦罗一怔,随即甩开那只手,琢磨要不要一巴掌打过去,想着他是堂堂的太子殿下,自己打他,就是以下犯上,好汉不吃眼前亏,忍一次又何妨,打是没打,但很生气,道:“殿下请自重,我已经嫁为人妇。”
李元一连连摇手:“我知道我知道的,我没有想把你怎么样,就是喜欢你。”
如他能够“发乎情止乎礼”,喜欢就喜欢吧,已经有了那么个季舒澜,多个李元一也无妨。
李元一突然坐了下去,手中的纱灯也丢在一旁,颓然如秋后的花草,道:“可我以后再不能喜欢你了,因为,父皇决定要给我选妃。”
锦罗蹲下去:“原来你为这件事发愁。”
李元一道:“就是为了这件事,我不喜欢别的女人,我只喜欢你,我却要和别的女人拜天地成为夫妻。”
转瞬,他又像个孩子似的,锦罗仰望星空,思忖该怎么开解他才好,刚好有颗流星划过,触动灵机,道:“刚刚,那颗最亮的星星旁边,有颗星星滑落了。”
李元一也抬头来看。
锦罗用手指着那流星原来的方向:“这就像你和我,你就是那颗最亮的星星,而我就是刚刚滑落的那颗,我们曾经在一个位置上,可是宿命难逃,我最后便从你身边滑落,然后,你就会发现其实旁边很多星星,原来都是那么美那么亮……”
正煽情呢,没等发挥完毕,李元一突然哭了起来:“你怎么会滑落呢?你为何会滑落?我不要你滑落,我宁愿和你这样两两相望哪怕一辈子不相往来,我也不要你滑落。”
他哭的很真,很伤心,以至于锦罗给他感染,鼻子酸涩,眼泪在眼眶打转,起初自己是那么那么的厌恶他,觉着他不配做帝王,甚至讨厌他的幼稚无知,可是此时忽然顿悟了一件事,他就是他,不论他幼稚无知,还是他任性狂妄,他只是他,他不是旁人,正因为人与人的不同,方构成了这大千世界,所以,何必要求他跟旁人一样呢。
所有的一切,于此时悄悄释然。
锦罗轻轻拍了下李元一的肩:“只是一个比方,我又没有真的滑落。”
李元一渐渐止住哭,道:“这个比方不好,我不喜欢,你换个比方吧。”
锦罗想了想:“换个比方?换个什么呢?有了,这就好比老虎和猫,老虎和猫看上去长的很像,可他们并非同类,你我亦如是,你是太子,我是臣子之妇,也不是同类,而皇上给殿下选的妃子,才是与殿下同类之人,也是与殿下白头到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