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子通禀,狄清听说他来拜访,且是求亲,微微一笑,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之所以说意料之外,是没想到徐兰荪竟然亲自登门,意料之中,是知道女儿迟早会醒悟过来,卿公度是个好男人,却并非她的良人,于是吩咐下去,把徐兰荪请到前面的敞厅。
徐兰荪的到来,狄凤鸣当然也知道,她对秋雁道:“走,看热闹去。”
秋雁颇有些不忍:“小姐,你明知徐大人不会功夫,还让他和将军比武,你是存心让他输,你说了会忘记靖北王的。”
狄凤鸣徐徐踱出房门,淡淡道:“你懂什么,他可以不会功夫,但不能缺乏才智,否则所嫁之人,岂不是碌碌之辈,这样的男人不嫁也罢。”
秋雁摇头:“奴婢不懂小姐的话,奴婢只觉着等下徐大人会很惨,将军一招下去,就能把徐大人打个半死,哎。”
狄凤鸣却不以为意,来到前面,见狄清和徐兰荪正在庭中对峙,你样子,是马上要开战了,再看徐兰荪的打扮,狄凤鸣忍不住笑出声来,大白天的,那厮竟然穿着夜行衣,昂首挺胸,努力使自己看上去魏武些,只是他天生风雅,这样一来,东施效颦,反倒滑稽可笑。
狄清开口了:“方才你跟我说想求娶小女凤鸣,你和凤鸣倒也年貌相当,而你家世也不错,官做的也好,方方面面,我都满意,然而,我狄清是行伍之人,想娶我的女儿,除非你能打赢我。”
其实狄清之前根本没有这个规矩,这规矩是昨晚狄凤鸣替他定下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考验徐兰荪。
徐兰荪郑重点头:“狄老将军的这个规矩我知道了。”
话到这里,突然一扫方才的凌然气度,赔上一脸谄媚的笑:“老将军,打个商量,能不能把武斗改为文斗?比如背汤头歌,背药方了,哪怕写首诗作幅画也成,实在不行,猜灯谜写对联,或是……猜拳成吗?”
狄凤鸣抱臂观战呢,听他如此说,笑了笑,道:“你不敢就算了。”
狄清也道:“你说的那些,我都不会,所以只能比武。”
徐兰荪叹了声:“好吧,不过我想问问,如何算打败老将军呢?你看,我们即将成为一家人,翁婿之间,总不能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我还得留着这条命孝顺您呢,您只凤鸣一个女儿,将来我得给您养老送终。”
如此一番话,虽然有怯懦的嫌疑,狄清仍旧非常感动,转头看看女儿,狄凤鸣缓缓摇摇头。
狄清只好道:“按江湖规矩,点到为止,假如你能在三招之内制住我,算你赢,我就将女儿许配给你。”
秋雁吓了一跳:“三招?”
狄凤鸣却道:“已经够多了,依着我,只能一招。”
秋雁摇着她的手臂,哀求的口吻:“小姐!”
狄凤鸣不为所动。
徐兰荪道:“没退路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狄清亮了个架势,如此年纪,仍旧威风凛凛,为了能够上报朝廷,他可是几十年如一日的一直不间断的练功夫,只是亮个架势而已,能听见他握拳时骨节咯嘣咯嘣的有力之声。
徐兰荪当然听见了,暗暗佩服老将军,他自己也跟着亮了个架势。
观战的狄凤鸣再次笑了起来,因为他那个架势四不像,眼睛瞪的挺大,双手伸了出去,双腿下弓,不知他这是什么招数。
狄清道:“请。”
徐兰荪依葫芦画瓢的学着江湖人的口吻:“承认。”
然后突然拔腿朝狄清扑了过去,跑的那个急,刚好至狄清面前,然后脚下一绊,眼看就要摔倒,摔倒不摔的脑浆迸裂,也是毁了容颜,狄清未加思索,伸手及时的托住了他,几乎就在狄清扶住的刹那,徐兰荪手腕一抖,一根银针便刺入狄清的膻中穴,此穴在心口处,狄清是弯腰扶他的,也就给他这个破绽,而狄清中了银针之后,当即昏迷过去。
徐兰荪反过去扶住狄清,扭头看惊愕的狄凤鸣:“你来作证,我赢了。”
狄凤鸣却大怒:“你敢偷袭我爹!”
过来就打,徐兰荪忙喊:“老将军没事,等我弄醒他。”
狄凤鸣于是收了招数,喝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我爹弄醒,你给我听着,一旦我爹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徐兰荪呵呵一笑:“夫人息怒,岳父大人无恙,只是给我点中穴道。”
狄凤鸣怒视他:“谁是你夫人,谁又是你岳父,胡说八道。”
徐兰荪立即瞪起眼珠子:“你们不能言而无信,说好了我打赢老将军,你就嫁给我。”
狄凤鸣哼了声:“你使诈。”
徐兰荪据理力争:“兵不厌诈,再说你们也没说不行使诈。”
狄凤鸣着急父亲,道:“懒得理你,赶紧救我爹。”
然后,喊过两个家丁,把狄清抬到房中,徐兰荪只推拿几下,就把狄清弄醒了。
狄清甫睁开眼睛,看着徐兰荪微微一笑:“我可以放心的把女儿托付给你了。”
徐兰荪闻言,后退几步,跪了下去,高声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狄凤鸣噘着嘴:“爹,他不老实,使诈。”
狄清蔼然道:“女儿,这世道,要么会功夫,能够保护自己和家人,要么有大智,也可以保护家人,而爹觉着,大智者比会功夫更重要,比如爹,功夫不赖,又如何呢,几十年碌碌无为,让你跟着爹受尽委屈,有大智者就不同了,比如诸葛孔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所以女儿啊,大智者比功夫高深者,更重要。”
狄凤鸣再没言语,娇羞的看了眼徐兰荪,转身走了出去。
狄清招招手,秋雁方想上前,徐兰荪先她搀起了狄清,连说:“我击中的是岳父大人的死穴,虽然岳父大人醒过来了,仍旧不能太用力,当然一个时辰后,岳父大人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狄清点点头:“我知道你不会害我的。”
徐兰荪道:“其实方才,老将军完全可以……”
狄清突然挥手制止,然后吩咐秋雁:“你出去吧。”
秋雁知道支走她是什么意思,心道,我巴不得小姐嫁给徐大人呢。
等她出去,狄清才道:“看来你果然聪明,能够明白我的用意,方才我是可以避开你那一针的,但我没有,是因为我觉着你就是小女的良人。”
徐兰荪愣了下,然后慢慢退后,重又跪下,咚咚有声的磕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