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前是最后一个字,也是第九个字,九为数之极,“前”代表一往无前,同样代表不畏艰险的进取之极。
“前者,极道也。”李文楼轻轻念了一遍,神色欣喜,若有所思。
就是它了!
找到所找之物,李文楼不再逗留,转身下了三楼,来到藏经阁一楼的管理处。
管理处的老头仍是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卷,不耐烦道:
“放桌上。”
李文楼摸了摸鼻子,将《剑法?前字诀》老头面前的桌子上。
老头将手中的书卷放在桌上,仍不舍的看了一眼,这才拿起李文楼带下来的前字诀。
李文楼好奇究竟是什么书能让这老头如此痴迷,当下侧目看去,隐约可见扉页上写了“剑修入门”这几个字。
都这年纪了,还在研究剑修的入门方法,还有用吗?图书馆管理员,闲着进俸禄他不香么?
老头看了一眼手中李文楼带下来的书卷,而后抬头看了李文楼一眼,喃喃道:
“走都还不会,却一心想着飞。”
说着摇了摇头,从身旁的竹篓中取出一本空书卷,而后以手做笔,凭空在书卷上书写起来。
李文楼正担心这老头看都不看原卷,会不会胡乱刻画之时,突然被老头的手法吸引住了。
只见老头干枯的指尖凭空在空中绘画,凝气成笔,在书上飞速的书写着,一个个遒劲有力的黑字出现在书卷之上,犹如变魔法一般。
但李文楼知道,这不是变魔法,他甚至知晓老头这个看似很神奇的操作,背后的原理是什么。
很简单,老头只是将剑气凝于指尖,而后在特制的书页上书写而已。
但简单的背后,是返璞归真,臻入化境的剑道实力。
凝剑气成锋不难,只要在剑道上登堂入室就可以做到,李文楼也可以,关键是放出来容易,收起来难,更难的是收放自如。
剑,至凌至锋,而剑气同样的凌厉锋利,说它是所有练气之法中最锋利尖锐的一种也不为过。
所以如果让剑修释放剑气击碎什么亦或击破什么,那当然是没有任何问题,当然了,用剑气写字当然也是不困难的,在地上,在大石头上,在山壁上都没有问题。
关键是老头的手上,是那种一戳就破一扯就碎的普通纸页,剑气锋利,轻轻一放就能置人于死地,更遑论这脆弱的纸张?
他怎么做到的?……李文楼有些尴尬,看“剑法入门”,还以为这老头是个菜鸟,没想到竟这么厉害。
光是这一手收放自如到如此精准的境界,李文楼觉得没有二十年的功底恐怕根本做不到。
那么问题来了,老头这么强,为什么还要看“剑法入门”?还有什么好看的,如此痴迷?
李文楼苦笑一声,突然明白过来老头那句“走路都还不会,却一心想着飞。”的含义。
他如此厉害,都还在精研剑法入门,而自己在剑道上根本就没有系统的学习过,基础都没有夯实,却一心想着寻找学习剑法的高阶奥义,真是有些好高骛远了。
想到这里,李文楼恭敬道:
“前辈,这卷书,能不能让我看看?”
说着指向老头放在桌子上那本书。
老头看也不看李文楼,只是专心的写字,他不同意,李文楼也不好贸然观看,只得静静站着,专心观看老头写字。
无人说话,偌大的藏经阁中只余老者的剑气摩挲在书页上的“沙沙”声。
良久,老头抬头瞥了李文楼一眼,看他吃了闭门羹也不生气,反而专心致志的观摩自己书写的模样,少见的没有年轻人那一股心高浮躁,心中不由暗暗点头。
“你看吧。”老头淡淡道。
“哦哦,多谢前辈。”李文楼回过神来,连忙行了一礼,双手小心翼翼的端起桌上那本《剑法入门》。
翻开第一页,是一个大大的“剑”字,此字凌厉果断,锋芒毕露,那一股杀伐锋利竟穿透纸面,扑面而来,像是真有一个人持着长剑,向自己面门刺来。
李文楼低呼一声,下意识的释放剑气去抵挡,只听一声轻响,面前这一页纸已被自己的剑气划烂。
幸好反应快,否则再迟半分,李文楼的剑气非得把手上这本书绞个稀碎不可。
看着破碎的书页,李文楼又是惭愧尴尬,又是心悸后怕,连忙向老头拱手道:
“抱歉,前辈,这‘剑’字太过锋利……”
“不,这‘剑’还钝得很。”老头被李文楼毁坏了书页,竟也不生气,只是淡淡道:
“你对锋利一无所知,对剑更是如此。”
是的没错,李文楼不敢反驳,只好乖乖站着不说话。
老头继续书写着,淡淡道:
“你继续看吧。”
李文楼应了一声,低头翻开下一页,继续观看。
第二页还是一个“剑”字,这个剑字比起上一个竟更加的锋利,像是要刺进李文楼的瞳孔之中。
尽管早有准备,李文楼还是被惊了一跳,这次他按捺住了自己的剑气,因而那锋利的剑意作用的时间也更长。
连忙转移开视线,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李文楼脸色苍白,不敢再去看那剑字。
“直面锋利的勇气都没有,还练甚么剑?”老头冷冷道。
李文楼咬了咬牙,心中憋了一口气,翻开下一页继续看去。
“剑!”
又是一个剑字,这一个比起上一页的更为凌厉,竟让眼睛有一种刺痛感!
李文楼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剑”字,循着书写之人的笔锋,每一笔每一画的看着下来。
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李文楼犹若未觉,只是死死的盯着那个字看,直至将其剑意运转的方式看完一遍才罢休。
眼看李文楼又翻开下一页观摩,竟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架势,老头轻轻点了点头,嘟囔道:
“这才像样。”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李文楼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翻阅机器,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只是不停的翻页,描摹,翻页,描摹。
剑意愈来愈锋利,李文楼直看得满头大汗,双眼赤红,脸色惨白,双手也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转眼月上中天,夜已经深了。
李文楼翻开下一页,发现这已经是最后一页了。
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头发乱糟糟的老头,发现老头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看完了,感觉如何?”
李文楼思索道:
“可能是我慢慢的适应了锋利剑意的缘故,一开始我觉得剑意越来越锋利,可是看到后面,锋利之意却越来越淡,到得最后,甚至只剩下一个普通的‘剑’字。”
老头悠悠道:
“你确定是你感觉剑意在消失,还是它本身的确在消失?而且,你确定是消失了?”
李文楼皱眉道:
“不应该啊,我再看看。”
说着顺手翻开最后一页,看向那个普普通通没有携带剑意的‘剑’字。
“的确是没有任何剑意。”李文楼轻声说着,再一次循着笔迹描摹起那“剑”字来。
怎料越是描摹回味,一股无比锋利的剑意越发的散发出来,直穿入李文楼脑海深处,刺痛他的灵魂。
“啊!”李文楼惊呼一声,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后心汗毛直立,方才那一刻,竟让他有一种死神降临的穿透之感!
再一次看向那“剑”字,又没有了任何响动,跟个普通的“剑”字没什么区别。
李文楼握着书缓缓爬起身来,喉结滚动,声音嘶哑:“敢问前辈,这是为何?”
“剑之极,非锋之极,收放自如,才能一往无前。”老头眼神深邃,如一柄利剑,仿佛能穿透世间一切的虚妄。
李文楼默默复读了一遍老头的话,再看向那普普通通的“剑”字,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之间豁然开朗。
不是自己感觉剑意消失了,是剑意的确是从一开始的锋芒毕露慢慢的消失了,不,是收敛了。
这一份收敛并不是简单的刻意的收回,而是凝聚和内敛,这样的剑意,不仅没有破绽,更因为深层次的凝炼而更加的锋利。
若是一味的追求锋利,不仅刚过易折,更会因顾头不顾尾而破绽百出,而如果在得到一定的锋利之后,转而寻求锋芒和内敛的一个平衡,不仅不会影响剑意的锋利,更因为内敛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剑意而立于不败之地。
“我悟了!”李文楼满脸兴奋道。
看着李文楼欣喜的模样,老头仿佛看到可当初那个锋芒毕露的模样,忍不住低声唏嘘道:
“你半日明悟的东西,有些人却用尽一生也无法参透。”
李文楼身上的气机飞速的变化内敛,将那股自己原本察觉不到的剑气气机尽数收回体内,而后向老者深深行了一礼,恭声道:
“多谢前辈指点迷津!”
老者摆了摆手,淡淡道:
“老夫只是闲来无事,不想年轻人重蹈覆辙而已。”
在某个领域突然的领悟,就像一道苦思许久却一筹莫展的数学题突然解开了一样,想来着实令人欣喜。
李文楼喜不自胜,恭恭敬敬的将那“剑法入门”放回桌子上,止不住的回味思索着那“剑”字的笔锋和手法,偶有感悟,满心欢喜。
“想要?”老者似乎看出了李文楼的意图。
这“剑法入门”从头到尾反反复复就一个“剑”字,却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剑道感悟,其珍贵程度根本不亚于《剑法?前字诀》,甚至犹有过之。
李文楼双眼放光,也不忸怩,点头直言道:
“这本《剑法入门》对晚辈来说,的确非常有用。”
“送你也不是不行……”老者淡淡道。
李文楼大喜,老者话语一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