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双目逐渐适应后,他们面前的一切也变得同此前大相径庭。原本死气沉沉的空间,转瞬间好似重又复苏了。来时的甬道出口,闪动着红的、绿的、黄的灯光,却并非点起的烛火。而那自头顶倾泻而下的炫目光线,便好似夏日里最烈的太阳,甚至令一直都如影随形的寒意也瞬间减少了几分。
更加令人感到惊奇的是,随之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洪亮却不失优雅,沉稳又尽显温柔,操着并不标准的大昇朝官话,却能够依稀听明白大意的男人的声音:
“欢迎各位贵客光临,请问某人可以为您提供什么帮助?”
“何人说话?!”
将炎同赤焰军率先跳将起来,如临大敌一般将手中残缺的武器抽出,原地列阵,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某人是这里的管家,也是你们最忠实的朋友。你们可以叫某人心,心意的心。”
“心?怎会有人取如此古怪的名字。”
甯月不知,对方是否是因为自己开口而被惊扰,大着胆子接话道,“眼下你人在何处?是否可以现身出来?”
“等一等!你既一直待在这里,又为何会听懂大昇朝的话?莫不是郁礼设下的陷阱?!”
将炎却是对所见到的一切不安到了极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说话间,其麾下斥候也开始紧张地于四下里搜寻起来。
“某人之所以会说你们的话,是因为它听上去,便同我记忆中一些方言颇为相似。”
空中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是将不久之前与眼下正在发生的所有事一览无余,“你们不用费力寻找某人。可以说,这里的每一处某人皆能看见、听到,但某人却无法闻到、触到,更无法伤害到在座的任何一位。”
红发少女忙按住了年轻和罕高举着的刀,又向其使了个眼色安慰。将炎没有看她,却还是命麾下赤焰军放下武器,不要冲动,进而又问:
“这么说——你是掌管此地的神明了?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听罢,反倒似有些调侃,又带着几分恭维般否认起来:
“不。某人并非神明。在某人眼中,反倒是创造了某人的诸位,才是真正的神明。”
“诸位是指——我们?”
甯月有些讶异,扭头向自己的左右看了看,却只见战战兢兢的甲士,同样面露不解的祁子隐与将炎,并没有旁的什么人。
“自然是指你们——尤其是这位红头发的小姐。”
“我?”
“对,就是小姐您了。您的声音、您的气息、甚至您的言行举止,都同当年创造了某人的那位老师一模一样。某人正是听到了你的声音,方才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听虚空中的男子如是说,红发少女登时如坠五里雾中。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身边的黑瞳少年则踏前一步,下意识地将甯月挡在身后,白衣少年也因此紧张的握住了刀柄。
只不过,带着一丝惊惧的好奇心最终还是占了上风。同时,年轻和罕同晔国公的克制,也给了姑娘充足的时间,得以将此番对话继续进行下去。
“你的意思是,我像极了创造了你的那个人?”甯月字斟句酌地再次发问。因为她知道,眼下每个人的神经都已紧绷到了极限。稍有不慎,便会让双方彻底失去克制,短兵相接。
“是的。即便我们刚刚见面,但某人从一开始便认定,您便是她,直到您问了我刚才的那些问题。”
说话之人似乎并不清楚,自己通姑娘的一番对话,令本已紧绷的局势重又缓和了下来。红发少女也稍稍松了口气,却是小心翼翼地继续问道:
“所以说,你应当也能指引我们,接下来该向何处去了?”
“自然,来到这里的人都只为了一个目的。请允许某人演示——”
虚空中的男声依然不紧不慢地说着。进而,充斥于四周的白光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布满了整片半球的各种螺旋向上的古怪图案。然而与寻常的画作大为不同,这些呈现于众人眼前的图案,竟如同活了一般开始转动起来!
众人耳中,只能听见“滋滋”的怪声,男子却是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他们眼中所看到的图案,则幻化成无数条白色的蝌蚪,向着前方一只半透明的圆球一齐涌去。
圆球中心有一枚深色的种子。其中一只蝌蚪率先钻了进去,令那种子也迅速起了变化,渐渐分裂开来,化作两只、四只、八只圆球……而后迅速长成了一个咕咕啼哭着的婴儿……
但这令人目眩的一幕仅仅是开始。很快,四周重又陷入了一片寂静的漆黑,待灯光再次亮起时,婴儿已经长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女人,却是独自一人,逐渐衰老。旋即,数名身着白衣的人将白发苍苍的她扶上了一张洁白的床……
先前那只透明的圆球再次出现,较先前相比,却是少了中间的那枚种子。但很快,一根透明的尖刺便将另一颗种子送入了球心……
这一次,白色的蝌蚪并未出现,但开头的那一幕却再次重演,圆球也毫无意外地重又长成了一个哇哇啼哭着的婴儿。婴儿被抱起,置于老人的身边,两人头上则皆带上了一只插满了管线的圆形头盔……
时光如梭,婴儿转眼又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令人无法相信的是,她竟同先前那位老者年轻时生得一模一样,甚至连行为举止,音容笑貌,都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