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双十指纤细,雪白莹润得一根青筋都没有的妙手。
丫环在床前枯站了一会儿,腿也有点儿发软,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袁老太太。
想了想,便有点儿怨恨的,半是撒火半是猜疑:“一定是那伙儿不干净的下作东西。我们府里一向太平。自从他们来了,您才做起了这种怪梦。他们来了三天,您就梦了三天。“”
袁老太太心里一动。
丫环说的是这个月初,大儿子袁英,拉进府里一个戏班子,说是给她祝寿。
她丈夫死得早。
小儿子还在肚子里,丈夫出门走水路,突然遇上风浪,连尸首也没找到。
母子三个相依为命,感情自然不必说。
只是这番的孝顺,其实也不见得全是为了她。
袁老太太心里有数。
如今被丫环一下子提起,便也有点怀疑。
丫环见她沉默不语,又道:“常听老辈子人说,人不干不净,就会招惹来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什么名角,什么红班,还不都是脏在里头。”
袁老太太不觉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儿,便道:“等我下个月做完寿,就尽早打发他们出去。”
丫环听了这话,却又不觉叹了一口气:“只怕大爷二爷都不肯。”
话一出口,自觉失言。
忙惊慌地看了袁老太太一眼,匆匆地低下了头。
袁老太太还没闲心管这闲话。
她如今只觉得这梦着实不好,又很蹊跷。
从来没有听说过总是梦到同一个怪物的。
猫脸人、猫脸人……
其实不光是一张脸。
那身子分明是人的身子,偏偏只有头不是人。
皮球大一只猫头,搁在人的脖子上。
一想起那电光火石的一见,袁老太太便又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这一夜便再也没睡着,好不容易捱到五更天,便起来梳洗。
丫环也魂不守舍的。
梳子不是掉在地上,就是簪子没簪牢,已经打了一层桂花油,又打一遍茉莉油。
袁老太太也没计较。
匆匆地吃了早饭,主仆俩就去见识见识那戏班子。
戏班子据说是从京城过来的,就落脚在袁家长年荒废的一个别院。
那别院,早年就是袁家专门养戏班子的。
那时候,大清朝还没有亡,正是同治中兴的好时节。
袁老太太的公公,做到正二品的京官,无波无险地告老还乡,就修了现在的袁府。
老太爷很喜欢听戏。
那时候家里正值鼎盛,小戏班也养得起一个。
可好景不长。
后来老太爷的一个小妾不知发的什么疯,一口咬住老太爷不放。
几个人上前抓她也没抓住,硬生生地看着她把老太爷身上撕了好几块肉下来,从头到脚血淋淋的。
这伤口也奇怪。
吃什么药也不管用,最后肉都烂了,骨头也现了出来,活活疼死。
那时,袁老太太刚刚怀上小儿子。
临死前,袁老太爷什么家计也没有交待,抓住她丈夫的手,倒留下一句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以后,袁家子孙都不许养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