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您说实话,有一回,偏有一个少爷要看看他的脸,硬是叫他解开了,结果吓得目瞪口呆,再也不肯来了。”
袁老太太半信半疑地听着,和丫环交换了一个眼神。
丫环心领神会,便很伶俐地道:“这人也太没教养了。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怎能因为别人的样貌就心生嫌弃。”
“我们老太太就不这样,大抵佛经念多了,不管俊的丑的,都是一视同仁。”
苏定芳陪着笑,连声道是。
丫环随即锋头一展:“所以啊,快叫师傅把布带都解了吧!我们老太太是绝不会嫌弃的。”
苏定芳顿时愕然,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这……”
“还这什么呀!大热的天儿,没病再捂出病来!”
情势不对,苏定芳不说话了,只朝琴师看了一眼。
便见琴师放下二胡,款款地站了起来。
“既是老太太一片盛情,我们也不该再推拒了,反倒显得小器。”他慢慢地说。
声音听着柔顺,语调却始终有点怪。
苏定芳吃了一惊,不觉睁大了眼睛:“你……”
只见他双手在脑后摸索了一阵,便解开了布条,一圈一圈地往下绕。
绕了三两圈,先露出了一片苍白的额头。
袁老太太和丫环,都不约而地睁大了眼睛,生怕漏了一丝一毫。
就在这时。
忽听一声“老太太”,管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客人已经到了。”
管家笑脸里掩饰不住着急,“大爷二爷正找您呢!”
袁老太太呆了一呆。
有点儿不甘心地看了看才刚开了一个头的琴师。
琴师也正看着她。
唯一能看东西的眼睛也淡淡的,好像蒙了一层雾气似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左思右想,说什么也不能怠慢了前来祝寿的客人。
只好暂且作罢。
……
这次的戏台子,搭的也别致,据说是小儿子袁杰的妙招。
他让人把戏台子,搭在了花园里的小湖上。
酒席便都围着小湖,团团摆好。
地方又宽敞,湖里养着绚丽多彩的锦鲤,还有姹紫嫣红的花草。
听戏、赏景,两不误。
苏家班从中午开席,一直到太阳落山,唱了整整一天的戏。
客人们大饱眼福,尤其苏小璇和苏小璃出来的时候,叫好声差不多把耳朵都能震聋了。
袁英还存了一些体面,只拿眼神和那苏小璇台上台下地绕。
袁杰则干脆第一个站了起来,对着苏小璃大拍其手。
惹得苏小璃在戏台子上,就是莞尔一笑。
幸而戏里本也有这一笑,倒也掩饰得过。
袁老太太往常,必定是要管一管的。
如今哪还有那个兴致。
别人不管听戏还是看人,都只盯着苏氏姐妹。
唯独她频频地看向那个戏台下面,混迹在数个鼓乐师傅里的男人。
他的布带又牢牢地、极细致地缠了回去。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竟觉得比之前还要一丝不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