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渐渐昏沉,半梦半醒之时,吴氏只觉得自己似是做了一个梦。
梦见尚且年幼之时,大兄抱着她一道出去看杂耍。
彼时吴家并非新贵,父亲亦也不过只是一个正五品的中书舍人罢了。虽则于民间而言,正五品已然是颇大的官职,可在权贵多如牛毛的长安城里头,正五品的中书舍人,只怕连名号都排不上。
但那时候的自己,着实快活。家中尚且能够温饱,母亲终日忙着料理家务,对于她的管教便疏忽许多,时常丢十来文钱,只叫大兄带着她出去玩耍。一来二去便是一日光阴,因而也将吴氏的性子养得甚为顽劣。
直至那一日有人登门拜访,在那之后,父亲只用了区区月余的时间,便从正五品的中书舍人,一跃成了正三品的中书侍郎。
虽然只跳了两品,可是在长安城里头,父亲却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小官吏,摇身一变成为人人趋之若附你的长安新贵。
从桐花巷搬到朱雀大道,亦也不过花了几日而已。
母亲再不必为着家中琐事操劳,终日里忙着同长安城里头的贵妇人们来往。她被圈在内院里头,开始强制性地学起了规矩来。
只性子早已经被养野了的吴氏,如何能够接受成为一个日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呢?
在再又一次被教养嬷嬷打了手心以后,那时不过才十二岁的吴氏,一气之下便决定离家出走。甚是顺利地从自家后门溜出来以后,恰逢夜深,吴氏漫无目的地行走着,却因着腹中空空,终归两眼昏花,一脚踩空,竟掉进了湖里。
她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不料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却是躺在一处极为陌生的地方。
年轻俊秀的公子哥领着丫鬟前来看她,笑吟吟地告诉她,是他救了她的命。彼时情窦初开,颇为喜爱翻看话本子的吴氏,自那一眼,便将整颗心丢了去。
直至父亲寻来,吴氏方才知晓,那年轻俊秀的公子哥,竟是父亲的伯乐。
救命恩人与家父伯乐的双重身份之下,她只觉爱意深种。日日想法子跑出门去,只为了能够见上他一面。
纸包不住火,没过几日,这件事情便彻底败露。母亲大怒,斥责她不知廉耻,又下令赶走了她原本贴身伺候的婢女,连带着整个院子里头的下人奴仆,全然都变成了陌生的模样。
吴氏反驳,说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母亲却是冷笑,笑她痴心妄想,可知其身份地位,万不是她能高攀得起的。
从不曾被这般对待的吴氏,登时受了打击,加之先前离家之时曾失足落水,使得她就此卧病在床。一连几月不见好转,只终日昏昏沉沉,反复发热。
再大的怒火也终归消散了去,母亲屈服,只宽慰她道,待得她病好,便能见心上人一面。
吴氏就此心心念念,哪里知晓,好不容易等到见他,而他却闷闷不乐。再三追问,方才同她言说,要她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