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然彻底暗下来了。
他仍旧是先前所在的那个屋子里头,只是人却没有在桌子上趴着,而是躺在一个显然临时充作床榻的木板上头。
屋内燃着灯烛,橙黄色的微弱光亮洒下,李光眨了眨眼睛,他觉得此时脑袋昏昏沉沉的。许是那剑南烧春的后劲委实大得很,又许是他的确不胜酒力。扶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李光方才勉强清醒过来。
屋子里头略有些昏暗,桌子上头的饭菜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几个杯盏配着一顶茶壶。李光摸摸索索地从床上坐起身来,然后汲了鞋子走到门口去。
门是虚掩着的,李光记得在自己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是在同曹诸卫饮酒。
他因着前头莫名其妙被揍了一顿的缘故,对于曹诸卫颇有畏惧。再加之后者不知晓中了什么邪,尚且不到一日的功夫,竟是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待自己客气有加起来。
自幼生长在许都的李光从未曾离开家乡,这是他头一次来长安城。
或许大地方的人都是这般奇怪的罢,李光如是想着,尔后在下一刻伸手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
外间是一片漆黑的夜空,唯独远处燃着几盏星星点点的灯烛。
与白日的喧哗吵闹截然相反,眼下这个地方寂静非常,甚至于都可以清楚地听见草丛树木之中,响起的虫鸣声。
“兄长醒了?”就在李光正准备走出屋子的时候,旁侧的廊上蓦地传来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
他的心中只一怔,尔后愣愣地转过头去,却只见倚在窗户下头的曹诸卫一面站起身来,一面拍了拍衣裳。
许是在那里待久了,加之夜里风凉,曹诸卫难免觉得喉间瘙痒。
“方才李公公来过,只见兄长睡得正香,遂不忍搅扰,便让小弟守着,待得兄长醒来以后,再去寻他。”曹诸卫如是道,语气仍旧十分客气讨好。
李光愣了愣:“李公公?”
曹诸卫笑着同他解释:“就是兄长的侄子啊,李闻李公公。”
迷迷糊糊的李光这才想了起来,他此次到长安城的目的所在。只是下一刻,他却是又懊恼起来:“那,那我这般模样,岂不是被他全然瞧了去?”
因着将近十年未曾与侄子相见,李光曾设想过无数次二人相见时候的情形,却从未想过竟是在这般的场景之下相见。
曹诸卫道:“兄长放心,李公公并未说什么,只交代等到兄长醒了以后,再让小弟派人去知会他一声。”
听得这话,李光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曹诸卫遂又问道:“眼下兄长可饿了?今日委实是小弟的不是,兄长自许都远道而来,也不曾好生歇息过,小弟便如此莽撞地灌了兄长好些酒。若是兄长眼下饿了,不若先让小弟去备些饭菜来,待得兄长填了肚子,再去见李公公也不迟。”
这番话说得甚是合情合理,李光本便并非愚笨之人,如何不知晓曹诸卫这是在朝他献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