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道:“我还记得,郭姐姐从前送了我一根木簪子。”她说着,颊边笑意加深了些许,大抵是想起了与郭大小姐相处时候的情形,只是很快,她却又皱了眉头:“只可惜出事的时候,那根木簪子不晓得被人给弄到哪里去了。”
白苏自是知晓陈皇后口中的“出事”,指的是道明二十五年春天的靖安门事变。
当时的端阳王意欲谋反,趁着道明帝春狩归来,在靖安门布下重兵拦截。因着彼时长女突然莫名其妙地发热,道明帝便让陈皇后带着尧姜提前一天回宫,以至于靖安门事变的时候,陈皇后正在东宫的寝殿内,守着刚哄着吃完药的长女。
外间的宫人们早已经乱成一遭,而殿内的陈皇后却是浑然未觉。
直至白苏领着几个宫人,惊慌失措地自外间跑进来的时候,她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
原本郭大小姐送的木簪子,陈皇后随时都携带在身上,只是那日情形着实慌乱,以至于宫人们带着她逃出宫,与道明帝汇合以后,那根木簪子却是没了踪迹。
思及至此,白苏不知应当说些什么,只好宽慰道:“那日毕竟事发突然,谁还能顾得上那木簪子,更何况娘娘能够平安带着大公主逃出东宫,与先帝爷汇合,本就是花费了很大一番周折的。”
陈皇后摇了摇头,目光落入一片虚无之中:“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话白苏听得云里雾里,一时哑然,着实不知晓还能说些什么。好在白芷这时领着宫人捧来了热水,白苏便连忙道:“眼下时辰不早了,娘娘还是先洗漱罢。”
陈皇后微微颔首,极为顺从地在白苏的搀扶之下起身。
纤细白嫩的手沉入水中,白苏手脚麻利地拧了帕子,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陈皇后擦了脸。复又有宫人捧着痰盂上前,陈皇后含了一口水,漱完口之后便又吐了出去。
待得收拾妥当以后,白苏这才扶着陈皇后朝着床榻走去。
正准备将床帘自一侧的莲花钩上放下来的时候,陈皇后却是忽的唤道:“白苏。”
于是手上的动作随之顿下,床榻内的光亮昏暗,她此时瞧不清楚陈皇后面上神情,只听得后者低声道:“你说,郭姐姐是不是因着我,方才丢了性命的?”
话音落下,白苏只一愣,尔后诧异道:“娘娘,郭大小姐是生了急病方才没得,怎的会是因着娘娘丢了性命的呢?”
这番话陈皇后好似并没有听进去,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息自床榻内传出。
白苏等了一会儿,见陈皇后良久不曾言语,只得轻叹一口气,将床帘从莲花钩上取下。直至熄灭殿内灯烛,出了立政殿以后,白苏这才压低了声音同身侧的白芷道:“你说,娘娘好端端的,怎的今日又是想起了端阳郡王,又是想起了郭大小姐的?”
白芷对此亦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她比不得白苏那般能够揣摩陈皇后心中所想,只轻声道:“许是这几日,叫娘娘烦心的事情委实太多了罢。”
听得这话,白苏摇了摇头,微蹙眉头:“不对。”她如是道,语气里头夹杂着一丝困惑。